容见意识到自己正在沉沉睡去。
他最近总是很困, 但从未睡得这么昏沉,像是与外界的一切隔离开来,失去感应的能力。
光和影都没有存在的意义, 这里是一个纯粹黑暗的漩涡,容见深陷其中,不能逃离。
然后, 容见开始做梦,那些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梦。
梦里有很多不属于容见的记忆片段, 他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着。
实际上在融合原身的记忆时,容见并不会浮现当时的具体情形和感觉。他只是知道了这件事, 不会有任何感知,产生什么感情, 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记忆, 不会产生混淆,就像是在阅读一本航行日志。
而现在的梦也是展现记录的一种方式, 但不属于原身,也不属于容见。
昏黄的夕阳下, 日影照进沉寂的长乐殿,里面安静极了,连呼吸声似乎都没有, 桌案的白瓷瓶中插着淡粉的山茶,重重叠叠的花瓣垂在瓶口,影子倒映在放下的幔帐上。
容见不知道这是什么时间, 他没有这样的记忆。
一闪而过, 容见又进入了一个新的梦。
不是梦的结束, 也不是梦的开始, 这些像是储存在一个有无数切面的宝石上,现在又凑巧投到了另一面。
容宁于风雨间产子,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冷的,他根本没有呼吸,不是活着的。
然后,在大师的手中,那个婴儿缓缓地睁开了眼。
梦与梦的间隙间,容见偶尔也会看到童年的,少年的自己。
他穿过亮着绿灯的斑马线,抬头看到粉紫色的云,在夏季的傍晚骑车,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那些遥远的记忆,以他的视角看到的万事万物,存放在大脑最深处,是只会在梦中浮现的记忆。
容见在不停地看到和遗忘,每一个梦都转瞬即逝。
在尖锐刺耳的救护车的鸣叫声里,有什么缓慢地消散了。
然后身体一沉,容见睁开了眼。
对于他而言,像是睡了很长、很沉,没有做梦,却质量很差的一觉,醒来后浑身疲惫,累的几乎睁不开眼。
容见费力地抬起眼,睡梦中他总是在患得患失,醒来后也很茫然,想要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偏过头,才发现明野站在自己身边。
明野低头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神专注,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那是容见没在明野脸上见过的神情,如果非要形容,可能就像自己才醒来的时候,半梦半醒,觉得还在做梦。但明野不会那么傻,会问出自己是否在做梦那样的问题。
终于,明野笑了笑,伸出手:“你醒了。”
靠近的时候,容见才看出明野的脸色苍白,像是高山上的冷雪,不沾染一丝活人的气息。
容见怔了怔,想要开口,喉咙很痛,嗓子也是哑的,慢吞吞道:“我好像……是不是睡过头了。”
明野“嗯”了一声,神色温柔,与往常每一次等容见醒来时没有什么不同,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是陈述事实:“殿下,你睡得有点久。”
容见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总觉得“有点久”是很久的意思。明野一直在等待容见醒来,现在似乎也没有着急,看起来永远冷静理智,容见本来是这么以为的。如果不是明野没有剃须的下巴扎到他的脸颊,抱着他的力气那么大,或许容见不会察觉。
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心脏却缓慢地刺痛着,他想握紧明野的手,却没什么力气。
明野将他拦腰搂了起来,连同被子一起,都被安置在了明野的膝盖上。
容见睡了那么久,却变得更加虚弱,没有饱满的精神,靠在明野的胸前。
不知为何,容见有些恶心,干呕了好几次,总觉得有血腥味,明野给他喂了温水,又漱了好几次口。
过了一会儿,明野说:“三天。你睡了三天。”
容见茫然失措:“我不知道。之前也没有这样过,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