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我负天下人, 不可天下人负我。
这是从十二岁开始,谢轻言便坚信并冷酷恪守的人生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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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大作,一瞬电雨倾盆, 孤魂厉鬼的呜咽在窗外呜呜响起, 跳跃的烛火摇曳,投射在漆黑的墙壁上仿佛龙蛇之舞。
一名身着昆仑校服, 面容青涩的年轻弟子咽了口口水,将佩剑挡在胸前,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围拢在我身后,小心一些。”
一屋子的小萝卜头听话地凑近了些, 各自握紧手中的佩剑、符箓或是防御法器,心跳如擂鼓, 一眨不眨地留意着周遭的一切。
他们之中大部分是去年新入门的弟子, 今天是第一次下山执行任务,为了驱逐在此地作乱的人皮鬼。
人皮鬼是魔物的一种,被这种魔物寄生的凡人, 会渐渐变得沉默寡言, 木讷不已, 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身形像是被鬼魅掏空般愈发形销骨立——最后,变成真正的一张白纸。
失去最后一丝血肉和骨骼,只有一层空荡荡的人皮。
这时,饱餐一顿的人皮鬼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开这具被掏空的躯壳, 而新生的人皮出于生前的怨念和对自己曾经失去的血肉的渴望,会不断地寻找新的寄生宿主, 永生永世在人间孤独又怨恨地徘徊。
——仅仅是一张人皮鬼, 短短十数天的时间, 就将这座称不上繁华,但还算温馨的城镇几乎变成一座空城,有能力的城民早已携家带口地出逃,而那些无法逃离的普通民众,只得日夜紧闭门窗,祈祷自己不被盯上,或是有朝一日能有仙师从天而降,拯救他们与苦海。
“师姐……我好害怕……你说那个什么人皮鬼,不会藏在这屋子里吧。”
一个个头不高的娃娃脸剑修哭丧着脸,举剑的手微微颤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寒毛直竖,下意识想跟身边人贴近些,又担心这乌鸦嘴一语成谶,一时间要贴不贴地站成了一堆惊恐的雕像。
被他唤作“师姐”之人“啧”了一声:“师尊的教诲你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们可是昆仑弟子,是来驱魔救人的,要是这点胆子都没有,你还是趁早回家吃奶吧。”
小师弟哭丧着脸乖乖闭嘴——显然,被师姐嘲讽“不如回家喝奶”对他而言,还是比人皮鬼更恐怖一些的。
但话虽这么说……那名面容同样青涩稚嫩,却神色沉稳凝重的女修,心下同样不敢掉以轻心。
人皮鬼虽然不是什么修为多么高深的魔物,但他们也只是一群刚入门不久,修为只在练气、凝元的小萝卜头,况且着还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心下犯怵也不足为奇。
她默念了即便口诀,一手持剑,一手夹着符箓,凝神望着门口,下一秒,瞳孔骤缩。
——不止是她,屋内所有人都身形僵硬,眼神死死地凝视着门口之物,要不是害怕打草惊蛇、功亏一篑,几乎想要放声尖叫。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正不怀好意、动作缓慢地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有弟子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几欲呕吐——那东西薄薄一张,几近透明,上面还有几丝残留的血管和神经在微弱地跳动,两只被压扁到极致的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动,即使“看”不见屋内之人,年轻且新鲜的血肉气息也令它满含怨恨和嫉妒,只恨不得取而代之。
人皮完全滑进了屋中。
像一张白花花的无毛毯,它凭着原始的、对血肉的渴望,晃晃悠悠地向他们“走”来。
屋内的昆仑弟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下一瞬,他们最中间之人掏出一盏莲花样的宝灯,而其余几人则手持佩剑和符箓包围在那张人皮的四周,一时间,灵光大放!
那人皮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中了这些人类的圈套,愤怒地朝其中一人扑去!
那人瞳孔微微放大,即便心中害怕到极致,却还是不慌不乱地将灵力注入符箓,两指夹住狠狠一甩!
霎时间,火属性的符箓将那面薄薄的人皮点燃!皮毛和油脂烧焦特有的难闻气味传来,那人皮鬼发出极为可怖又刺耳的尖叫,包围着的众人瞬间痛苦地捂紧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