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万八千零一剑。
在今日之前, 李忘情一定会认为这是澹台烛夜的信口胡诌,毕竟她这个师尊从未在她面前做过什么符合身份的事。
可在缇晓说过的洪炉界剑修自古以来恒定不变的前提下,这个数字的出现就好似揭开了某个真相隐秘的一角一样, 让她既恐惧又难以抑制好奇。
因为她自己也是个剑修。
哪怕是听缇晓刚才那么说过, 李忘情也还是坚定地认为缇晓只是特例。
她很清楚自己是人,和其他剑修一样,有七情六欲, 能嬉笑怒骂, 甚至她还更沉溺于人间烟火一些。
“抱歉。”李忘情道,“哪怕是器宗,一生到头所铸剑不过成百上千, 四十四万……这实在难以置信。”
然而澹台烛夜也只是轻轻摇了摇鱼竿,让鱼线飞过一条弧线,无声落水。
“我只说自己是铁匠,你却问我铸过多少剑, 想知道什么大可直接点儿说。”
果然,哪怕是幻象, 也比其他幻象难对付些。
李忘情思前想后,索性敞开一半天窗说话:“晚辈见过刑天师尊主, 有传言山阳国即将降下火陨天灾,不知尊主可是为了救山阳国而来。”
“你这个小丫头成色尚浅,操的心倒深。”澹台烛夜的口气没什么变化, “刚才已经说过了, 我那不成器的后辈辜负我的栽培, 驯服不了剑灵, 还要让我这个师长来帮他……事了之后, 我便回去了。”
李忘情耳尖动了动, 大胆问道:“缇晓前辈明明是人,怎么会是剑灵呢?”
这个问法是很危险的,直接暴露了她知晓缇晓是剑灵这回事,如果对方不是刑天师,她是不敢这么直说的。
可也正因为是刑天师,也不会在乎她这个蝼蚁能知道多少。
在她紧张地等待中,只见澹台烛夜抬手指了指她腰间的乾坤囊,不多时,乾坤囊自动打开,从里面飞出一把阴阳金刚杵。
“你自己铸过剑吗?”
“铸过……大多是术修法宝。”
“那就直接看吧,能学多少在你自己。”
李忘情不敢吱声,一动不动地看着阴阳金刚杵落在澹台烛夜手里,被一团安静燃烧的雪白火焰包围,金刚杵外的灵纹飞速熔解、剥落,精炼成一团闪烁着二色的铁水,以及构成这法宝的其他零碎灵材。
“世人所称的剑有‘灵性’,指的大多是本命剑能如臂使指,说到底只是依靠灵纹与修士的灵气勾连所达成,而只能做到这一步的剑,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块死铁。”
澹台烛夜一手握着鱼竿,另一只手随意动着手指,被溶解的法宝好似活过来了,阴阳金,水波玉,琵琶桐,这些放器宗手里也需要数日来彻底炼化的灵材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化作一条条丝线在空中自行“纺织”起来,转眼间,便织成了一口三尺长剑的雏形。
成剑的过程中,安静得连慢慢靠近鱼钩的鱼儿都无法惊动,只有开了眼了的李忘情在旁边震撼得大气也不敢出。
就铸剑师眼界来看,这样随意将一个法宝还原成铸材的手法简直是绝妙。
“这口剑如何?”
落在李忘情手里的阴阳金为主料的剑器还带着些余热,饶是如此,幻华流光的剑锋也昭示出其质地不凡之处。
几乎是完美无瑕的一口宝剑,有这样一口剑在手,在术修结丹境近乎同阶无敌。
李忘情空挥了一下,她发现澹台烛夜应该是考虑到她凡人之躯,连重量都是刻意按她最趁手的轻重调整过的。
“无可挑剔。”
“是真的无可挑剔吗?”
“……”李忘情犹豫了一下,试着想了想倘若用这口剑来换她自己的锈剑……还是摇头拒绝了,“它只是纯粹地强,可没有精气神。”
“怎么说?”
李忘情沉思了一下,道:“和剑修的本命剑相比,倘若是剑修用本命剑去切豆腐,如果是抱着不想划伤豆腐的想法去做的话,本命剑碰到豆腐的瞬间就停下来了,这口剑就不会……杀人同理。”
“有趣的比喻。”澹台烛夜道,“哪怕是动用了世上最好的灵材,最终铸出来的也不过是依靠修士而耀武扬威的‘器’,就好比用傀儡丝牵住一个活人的四肢行走,哪怕用上成千上万条,奔跑起来都无法超越活人本身。同理,只有灵材自己,才能知晓自己力量的极致之处。”
听到这里,饶是心底的弦一直紧绷着,同样作为炼器师,李忘情也难免震撼于师尊的境界。
他们名份上是师徒,可这位师尊却从不指望她们能学有所成,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但师尊到底到了哪种境界,他来历如何,名号背后到底有何成就,却是李忘情活了几十年还未曾了解的。
“所以那些剑器,不必在出炉时就让它们强大如斯,最好是让它们一步步磨砺自己,逼出最后一丝潜力。”说着,澹台烛夜又从李忘情手中取回刚才那口阴阳金炼成的剑,手指在剑面上缓缓抹过,“不过,我虽笃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