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惠学堂腊月始办, 自小年开始放假到正月十五,时间太短,可能效果还不明显, 等到了三月,平安抽空又和范文程等汉臣一同去转了一圈。
果然不出他所料,普惠学堂内书声琅琅,再难寻觅到一群中年人的身影, 来听课的主体已经换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
这群孩子们从六岁到十四岁不等,衣衫上摞着大大小小的补丁, 但干净整洁, 很有意思的是, 他们的穿着似乎以年龄为指数, 岁数越长越简朴。
平安站在门口瞧了一会儿,笑眯眯的转身询问与他一同前来的几位先生,
“普惠学堂已经变了,先生们看出什么没有?”
宁完我眉峰一拧,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恨铁不成钢,
“教导百姓读书识字是为了开智明理,不拘年龄长幼,我等与皇上据理力争好几日,现在倒成了给一群娃娃开的免费学堂了。”
他叹一口气, 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说重了, 又往回找补,
“非是不许从娃娃抓起念书, 只是这样收效太慢了, 等这一批孩子长大又需要许多年, 实在是等不起啊, 如今仍是战乱纷争年代,百姓们读书认字总是能多条出路的。”
“我觉得也是,”鲍承先同样叹气,现在这学堂的表现,让他有种之前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费了的感觉。
其实只要是不受战火侵扰,生活相对平稳的地区,稍微能有些余钱的家庭勒紧裤腰带也会送孩子进学堂念书识字,家家都有依靠读书改变阶层命运的奢望。
既然受教育的对象都是孩子,那普惠学堂和私塾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还和皇太极争什么呢?合着是白白提心吊胆了。
他二人看起来颇为失望,平安却转转眼珠,好像全然不觉得难过,转向范文程,
“先生?”
这意思是要问他的看法,范文程本来也觉得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憋屈,这些日子的努力都做了无用功,十分丧气。
但他平日里已经被八阿哥坑多了,此时看见平安这熟悉的笑容,便又觉得事情好像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
故而范文程摇了摇头,
“臣不知道,咱们是想让人人都能读书识字,现在有些背离初衷,但好像也并未偏离的太远……臣希望八阿哥还有办法。”
范文程的名字就像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懒得细想每次坑谁合适,平安便一向把所有不好解释的问题全拉上范文程做挡箭牌。
被经常拿出来坑的人果然不一样,平安笑而不语,再问最后一位先生,
“罗先生以为呢?”
罗绣锦是天聪八年的举人,在几人中入学堂轮值最晚,但年纪最长,也最沉得住气。
这位罗先生面貌俊朗,留着一把美髯长须,更是写得一手好锦绣文章,人如其名,性格也十分沉稳。
再加上他并不是最开始的三位汉文先生之一,没见过他初入学堂时有多么“顽劣”,平安其实从未坑过他,但罗绣锦却已经听多了同僚对八阿哥的“控诉”。
他捋一把长须,八风不动的微笑着,
“臣觉得,在民间养成向学风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此事还要从长再议。”
失落的和尚存希望的一半一半,还不算太坏,平安拉着几人在外面庭院的石桌旁坐下,脆声道:
“先生们要去朝廷供职,还要去学堂轮值,有吏部给各位发放俸禄,诸位自然不用操心生计,可百姓们也要生活的呀,日日都在学堂读书,谁去挣钱养家?”
这还真是他们疏忽了,他们日日对着书本奏折,也相当于是学习的过程,习惯性的推己及人,全然忘了百姓们过的并不是这样的生活,听到八阿哥点到其中关窍,几人都是一愣。
他们怎么忘了,百姓并不是闲人,一日不劳作就一日无钱吃饭,哪里有功夫日日在学堂读书呢?
可这样一来,百姓们要为生计奔忙,无暇读书,他们的普惠学堂岂不是白开了?
看着面前的四人一下子蔫下去,平安马上加了点激将法,
“我明明记得年前选拔人才时诸位信心满满,想要对现在的社会做出一些改变,怎么这才刚开始,就对咱们的百姓们丧失了信心呢?”
鲍承先叹气,宁完我垂首,非是他们丧失信心,生活与读书,成年人的选择是残酷的,生活的重担压在肩上,读书就仿佛是一种奢望。
瞧着四人都没被说动的意思,平安换个角度继续开解道:
“先生们先别急着泄气,方才不知道先生们发现没有,这里六七岁的孩子几乎占了一多半,年龄越长,人数越少……这说明什么?”
他卖了个关子,再一抬头瞧见四位先生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个个岁数不小,胡子拉碴,却还怪委屈的,显然已经倍受打击。
平安也不好意思让他们猜了,接着道,
“说明更大些的孩子们都去读更好的私塾了,咱们现在的普惠学堂只相当于是简单开个蒙,当然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