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四个月时病的这一场,着实是将关雎宫和太医院吓怕了。
各处都上了密不透风的棉布帘子,不叫一点寒风吹进来,内务府的炭火供应更是整整翻了一番,力求将整座寝殿暖得如同春日一般,生怕小阿哥感染了风寒。
临近年关,天寒地冻,各方战事暂歇,冬日里不便开战,一应事物都要等到明年开春了,故而政事也没有平时多。
要过年了,大臣们无心朝政,皇太极想着关雎宫里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有些坐不住。
于是皇太极午时末离开了关雎宫,和几位文臣略坐了坐,申时半就又回来了。
只不过离开了一个多时辰,他忽而觉得今日下午的氛围有些不寻常,怎么来往的侍女宫人们个个神色奇怪,好像在憋着笑一般。
“本汗走后,可发生了什么事吗?”
皇太极脚步顿住,低声询问跟在身边的长庆。
后宫里自然遍布大汗的眼线,只不过时间距离太短,眼线就算知道什么,也无法及时上报。
长庆摇摇头,
“我一直跟着您呢,寸步不曾离开,想是要过年了,福晋给宫人们发了赏钱?”
这话就说的有点瞎了,海兰珠福晋只带了两个心腹侍女,其他在关雎宫服侍的宫人们都是长庆亲自挑的,真正的主子是皇太极。
为了叫他们侍奉更加尽心,平日里年节的赏钱都是其他宫里的好几倍,海兰珠得赏他们几只羊才能高兴成这样。
长庆这张嘴越发宽阔得能跑马,皇太极瞪了他一眼,
“不知道还不快去问,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喳!”
长庆麻溜滚了,大汗要和福晋一块呆着,说些体己话腻歪腻歪,嫌他站在旁边碍事直说就是了,何必找什么理由呢。
皇太极进了关雎宫,他今天这一天的差事就算当完了,找地方暖和的烤火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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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宫的规矩从不约束两位主人,皇太极并不用人通报,自己掀开布帘,缓步慢行跨进门槛,但整理布帘的动作却快速熟练。
殿内暖融融的,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裹挟着一点奶香和女子身上柔软体香,他脱掉大氅挂在门边,自行在碳盆上烘烤双手。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海兰珠坐在榻上轻轻侧身,却并不站起来,
“大汗今日怎么这般早?”
“临近年关,我看着这些大臣们早都没心思商议政事了,不如早些放他们回家,省得心不在焉,说出来的话都不知所云。”
海兰珠微微一笑,明知故问,
“大臣们无心议事,那大汗呢?”
“正好,政事枯燥,我也想早早回家。”
皇太极在旁边的水盆里净了手,确保身上已经不带外面的一丝寒气,这才走进内殿,
“明明午时才离开,怎么觉得好像好几日不曾见兰儿了?”
顾询躺在摇篮里,平静无波的蹬了蹬腿儿,
“啊啊!”
又来了又来了,熟悉的狗粮味道。
他靠着这一蹬腿给自己争来了存在感,海兰珠忍不住笑,纤长手指轻轻捏了捏顾询的小脸蛋,
“你儿子给自己选了名字。”
“哦?”皇太极轻轻挑起了眉,正在逗弄儿子白嫩小脸的手指一顿,
“叫什么?”
这表情明显是吃醋了,嫌没把起名字的机会留给自己,海兰珠忍着笑,
“今儿个礼部拟上来了一些名字,我瞧着哪一个都极好,挑不出来,说是有保佑小阿哥平安康健之意。”
皇太极在她身边坐下,手指轻轻搓捻着女子肩上披散着的柔顺长发,
“不是说名字由我来起,礼部怎么又擅自上你这里献殷勤?”
这“又”字确实没用错,礼部现在的掌事颇为乖觉,八阿哥降生时备的礼就格外的上心,满月庆典也操持得不错,现在又上赶着来送名字。
海兰珠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一个名字而已,想了五个多月都没想好,你自己不起,还不让人家礼部起了?”
皇太极噎了一噎,他确实没想好,从知道兰儿怀孕开始,他就开始想名字,男孩女孩的名字想了一大堆,但总觉得哪个都不够好,取舍不定。
先时是在满文汉文之间犹豫,关内天地广阔,入主中原,称霸天下一直是他毕生所愿,八阿哥日后承袭大统,汉文名字似乎更合适。
汉人文化讲究,承祚、承嗣、承稷都有储君之意,这三个名字都极好,但有些过于直接,唯恐八阿哥年幼,各方或有歹意,引发祸端,有所伤及。
父母爱子,怎愿见此,于是一直拖到八阿哥都快半岁了,名字也没定下来。
眼看皇太极没话说了,海兰珠接着道,
“前几日这小东西病了,我听她们说,贱名好养活,就寻思着,是不是要先给他起个乳名压一压,正好礼部就送名字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