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境是一个很自由的地方,可以凭借自己的潜意识变化成任何想要的形状,也可以通过潜意识的呼唤与寻觅,去到任何一个特定的个体所做的“梦”。
这是奈何在梦与现实的狭间听那个奇怪的家伙提起的事情,而在重新进入梦境之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想将自己听到的这些新奇做法付诸实践。
顶着少女的样貌,奈何轻而易举地便通过呼唤的方式连接到了某人的梦境——那是一个和她先前生活的地方并不太一样的小房间,屋子里面一片乱七八糟,像是明显被人翻动过的,里面有三个看起来是人类的家伙,但那三个人里没有一个是诸伏景光。
怎么回事?难道连接的过程出了什么问题吗?
悬浮在半空的奈何困惑地歪了歪脑袋,注视着屋里的三个人。
一般来说,人类的梦境空间并不会太过宽阔,而梦境的主人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当中,虽然形态会有变化,但只要是精神体具现化出来的东西,她应该都能分辨得出来。可是这些家伙——
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躺在地板上,还有一个人软绵绵地挂在椅子上,他们的身下似乎都有大滩暗红色的液体。好像是血?
而剩下的一个人,他的手里拿着刀,正在屋里翻找着什么。
这三个影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模糊,特别是拿着刀的那一个,面部几乎被一团黑色的雾气完全遮挡了,显然他们都不是梦境的主人,只是梦境主人臆想出来的形象。
所以梦的主人,他现在在哪儿呢?
答案很快便被揭晓了,当壁橱里发出轻微响动的时候,奈何注意到,那个持刀的家伙整个动作都停了下来。
她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家伙的动向,便看他轻手轻脚地凑到了声音的来源,然后在某一个瞬间骤然拉开了紧闭的柜门——
找到了。
那个蜷缩在柜子里的小小的男孩。
圆圆的小脸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那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睛却已经有了几分他长大之后的神韵,只是此时此刻,那对好看的猫眼当中却是写满了惊恐,瑟缩的瞳孔和他的身体一起无规则地颤抖着。
漂浮着的少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虽然也想过有的人的确会在自己的梦境当中改变自己的形态,但她着实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这里的确是诸伏景光的梦境,而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还是幼崽模样的诸伏景光。
好可爱。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的身体在发抖呢?
是在害怕吗?即使在梦境当中,即使他自己就是梦境的主人,却还是会为眼前发生的一切惊恐到如此的程度吗?
诚然,梦境的主人并不一定能够控制梦境的一切,前一个晚上,她也曾经看到过被梦境当中一些调皮的存在折腾得不像样子的可怜人类。
但眼前的状况却又不一样,因为这场梦境并没有其他人干预,所以那个男孩,那个梦境的主人全部的恐惧都来自于梦境本身。
或者说,拼凑成这场梦境的,他的记忆本身。
奈何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不如说,她有些好奇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既然这里是梦境的世界,她自然不用拘泥于规则。于是她终于还是闯入了梦境的场景,将挡在柜门前的碍眼人影直接化解掉,然后自己凑到了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孩身边。
——她想要直接找这个孩子问个究竟。
不过惊恐中的男孩只是自顾自地缩成一团,根本不像是可以回应她的样子。这让奈何稍微有一点困扰。
仔细思索间,她想起之前诸伏景光觉得她在因为雷声而感到害怕的时候,有特地将她抱起来温声安抚,她想,这应该就是人类在面对“害怕着”的个体时应该有的反应。说不定这样做会有什么效果呢。
这样想着,少女便也跟着钻进了那个小小的柜橱,把那副颤抖着的身体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像是在验证她的猜想一般,男孩的颤抖竟然真的一点一点地停了下来,只是尚且透着稚气的暗哑嗓音当中仍带着惊惶与哽咽。
她问:你在害怕吗?
她问:发生了什么?
她问:你想要什么?
他说得并不详尽也并不清晰,但奈何还是从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声音当中拼凑出了一点真实。
他说:爸爸和妈妈都被人杀死了。
他说:他们不会回来了。
他们不会回来了,因为死亡是生命必然走向的结束,它意味着个体的消失,意味着死去的个体不会再参与未来的时光。意味着他的故事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所以呢?所以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会难过?为什么会惊恐?为什么会害怕?所以为什么发生的那些事情会牵弄出这些复杂的情绪呢?
奈何明白,人类是脆弱的生物,人类的寿命极其短暂,人类的身体总会轻而易举地消亡,就像外面已经没了气息的两个人一样。
奈何明白,人类是靠一代一代繁衍交替才得意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