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太后住在乾清宫后殿。
最初她是住在慈宁宫的,考虑到皇上刚登基时还小,内阁便请戚太后移居乾清宫,方便照顾元祐帝起居。
先帝就两个儿子,一个当时已经就藩,宫里就小皇帝一个,金贵无比,当然由太后照料才能放心。
戚太后确实也将儿子照料的很好,这几年元祐帝连风寒咳嗽都没得过几回。
离开御书房,元祐帝直接来了后殿。
戚太后在看佛经,只有两个宫女静静候立在两侧,室内一片安静祥和。
“儿臣见过母后。”元祐帝走进来,笑着行礼。
戚太后早已放下佛经,看看眼前长身玉立的儿子,既有先帝那般挺拔的身形,又继承了她与先帝容貌的长处,当真是翩翩美少年,且雍容华贵。
“坐吧。”
元祐帝便坐在了戚太后一侧,母子对视一眼,元祐帝主动道:“母后,方才朕在御书房召见了先生与何阁老。”
戚太后:“为了税收的事?”
元祐帝:“是,朕更想用何阁老的法子,刚刚先生也同意了。”
他将陈廷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母后。
戚太后默默转动手腕上的檀木佛珠,看看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儿子,戚太后道:“如陈阁老所说,这条路千难万难,你不怕,母后很欣慰,只是其中的风险,他们还是没敢说得太明白。若各地都有造反起事者,若其中有人成了火候真的威胁到朝廷,若宗亲、官绅、百姓、京官一起骂你,你会不会怕,会不会悔?”
元祐帝:“大概会怕,至于悔不悔,要看最终是他们赢,还是朕赢。朕赢了,前面再难后面都会痛快,朕输了,大不了将这天下让人,反正就算不改革,纵容宗亲、官绅鱼肉百姓,老祖宗的江山终究会变成别人的江山,古往今来,一朝一朝都是这么更迭的。”
戚太后:“你说的还真是轻松。”
元祐帝:“朕明白母后的顾虑,朕也知道自己年少才敢无畏,可皇位传到如今,也只有朕敢试一试了,等先生与何阁老都不在了,还能指望谁再主张这么一场改革?母后,朕不想像皇爷爷那样被天下百姓唾骂,不想像父皇那般沉溺后宫碌碌无为,哪怕朕最后输了,后人只会遗憾朕的轻狂,而不会批判朕错了。”
戚太后:“老祖宗会骂你,骂你弄丢了自家的江山。”
元祐帝:“老祖宗不会骂朕,他会骂那些贪得无厌的藩王宗亲,骂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士绅。”
戚太后:..
不得不说,老祖宗确实是这样的脾气,非但如此,老祖宗还会骂前面的那些败坏了祖宗基业的不孝子孙。
戚太后又想到了陈廷鉴。
她不知道儿子这股轻狂义气能坚持多久,但她相信,陈廷鉴不会拿国事开玩笑,如果陈廷鉴同意了,他必然会用铁血手腕替儿子稳住这江山。最艰难的两年,将是儿子亲政前的这两年,所以这时候改革,骂名都将由陈廷鉴这个辅政首辅替儿子承担。纵使将来改革输了,儿子也可以将内阁推出来交给藩王官绅发泄,儿子只需要换届内阁,就能继续做一个虽然拿藩王官绅无可奈何,却一辈子养尊处优的逍遥皇帝。
她明白的道理,陈廷鉴只会更明白。
但陈廷鉴还是答应了儿子。
戚太后微微仰首,过了会儿才把这层告诉儿子,字字千钧地道:“真跨出这一步,你其实还有退路,但陈廷鉴、何清贤便如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你退了,他们就必须死。”
元祐帝想到了陈廷鉴,对他如师如父的陈老头,会严厉地管教他,也会煞费苦心地替他铺路。
他也想到了何清贤,忠君爱民铁骨铮铮,却被皇爷爷下狱被父皇轻视,一直到了他这朝才终于有机会施展满腔抱负。
两个老头为了朝廷百姓可以置自身于不顾,那么,他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们身后。
“朕不会退,朕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戚太后笑了笑:“那就大胆地去做吧,无论功过,我们母子共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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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小年,官员们又放假了。
华阳带着陈敬宗回了一趟陈府。
陈廷鉴并不在。
孙氏:“不知道在忙什么,每天天不亮就进宫了,天黑才回来,我看他连这个年都没心思过了。”
华阳又怎么可能相信公爹一点消息都没给婆母透露,明年新政的推行比考成法、全国清丈还要难千倍万倍,别说内阁了,这阵子六部官员也都在起早贪黑地参与新规修订。包括弟弟,上午华阳进宫,就只见到了母后,听说弟弟也在内阁待着,一日三餐都要与内阁同用。
华阳注意到,罗玉燕的情绪有些低落。
今日阳光不错,妯娌三个去花园里闲逛时,罗玉燕终于有机会朝长公主诉说她的心事:“三爷说了,明年他要外放南直隶松江府。”
朝廷要推行新政,地方可能还没得到消息,京官圈里已经有些风声了,所以哪怕陈孝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