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草庐中的男子, 年约五十许,留着关公似的长胡子,黑发直髯, 人高马大。
他若年轻个二十多岁, 或许能称得上一句英俊刚毅,只是如今,他脸上已有两道骇人的伤疤,一道横眉而过, 一道从右脸眼梢竖着划下, 一直延伸到脖子的衣襟之下。
不止面颊, 他的手、胳膊以及身体上其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也都有陈年旧月留下的累累刀口, 让人一见,就觉得这人许是从腥风血雨中活下来的, 见则生畏。
说实话,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荒山野岭的草庐内,谢知秋第一反应, 生怕他是哪里来打劫的山贼头子,但听到他对“自己”说话的内容和语气, 又发觉不是。
她对这个男子的身份多少有了猜测, 但出于谨慎, 没有立即开口。
谢知秋看人的眼神一向是疏离中带着些许冷漠,但眼下,该男子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似乎更加生气了——
“干嘛?怎么光盯着我不说话?还用这种眼神?”
“难道你对我出现在这里有意见?”
“哼, 你以为我想过来?要不是你娘许久没你的消息, 怕你真死山里了, 非要我来看看,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凶煞的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摘下谢知秋额上冷敷的帕子,放水里洗了洗,然后又给她更换包扎头上伤口的伤布,动作还挺温柔。
谢知秋:“……?”
这凶煞男子看着可怕,可处理伤口出人意料的熟练,简直像真正的大夫。
他先摘掉原本的伤布,几乎没有牵扯到谢知秋头上的伤。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抹了点金疮药,给谢知秋涂上。
谢知秋瞥了那瓷瓶一眼。
只见瓶中之药,正是五谷先前拿上山的、含有龙骨的名贵上品金疮药。
谢知秋心中有了计较。
这时,那男子用的力道重了一些,正好触到谢知秋的伤口,谢知秋一痛,不由“嘶”了一声。
“哦?知道痛了?”
男子非但不以为意,反而冷嘲热讽。
“我萧家的男儿,有为了保护重要物件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有从敌人刀枪下闯过去的,有被敌军俘虏却宁死不屈自刎的,再看看你,是第一个好端端从五岁小孩都能爬的矮坡上掉下去砸破脑袋差点摔死的!真是了不得啊,差点创造了从未见过的死法,真给祖宗长脸!”
谢知秋:“……”
如此一来,她可以十成十地确定了。
这个男人,果然是萧寻初的父亲——
传说中的名将萧斩石。
*
若说谢家和秦家是书香门第,那么萧家则是另一个方向的名门——
武将世家。
方国乃是武将开国,祖皇帝本是前朝末帝麾下干将。
那时天下动乱,四方割据,祖皇帝在南征北伐的过程中立下赫赫战功,拥有了比年幼的正统皇帝更高的威望。
一夜,尚是将领的祖皇帝打算回屋休息,却见房间门口,他的部下与战友跪了一地,而跪在最前面的,是他平常最信任的副将。
那副将手捧黄袍,伏身下拜。
祖皇帝大吃一惊,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副将带头回答:“主上幼弱,天下形若无主。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将军不畏生死,率兵护国冲锋在前,拯救天下黎民,乃众望所归。还请将军从此率领天下,重振我华夏荣光。”
祖皇帝道:“叛主称帝,乃不忠不义之行,我不可为之。”
副将携众将叩首:“将军若不为天下之君,乃天下之憾,我等宁愿长跪不起。”
祖皇帝相劝不得,无奈之下,只得披上黄袍,从此改朝换代,天下异姓。
登基后,祖皇帝犒赏功臣,当日跪拜求祖皇帝登基的武将皆为开国元勋。
萧家的先祖,就在此列。
此事,按照方国正史所记载,祖皇帝是受自己的将士拥护,情不得已之下,被迫登基的。
由于年代久远,事实是否真如史书所载,已不可考证。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