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的地方总要有水, 万松岭半山腰造了个倚翠楼,山脚有一方大池,池上建洲诸, 云浪亭就在西边的梅诸之上。
苍松翠柏遍布山野, 袍角撩动道旁的青草,发出沙沙的轻响。顺着山脚小径向前行至池边,放眼望,一条弯曲的水廊横卧池面上,廊底错落有灯火,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轻漾, 漾成了纤长的光影。
因天色太晚,看不见亭子里的人,只好带着近侍一路往前。终于到了云浪亭前的平台上, 隐约见一个人临水负手而立,弥光脚下微顿,回身叮嘱身边的人:“切勿走远了,就在这里等着我。”语毕壮了壮胆,举步走向了云浪亭。
大约听见脚步声了, 亭子里的人转头望过来, 弥光心下本就有些不满, 这时意气上头, 快步入亭内拱了拱手, 直言道:“并非我推脱不愿见殿下, 实在是近来官家身上不好, 跟前一刻也离不开人。我这是脱不开身, 殿下怎么就不能担待呢, 让人送了这信件来,难道不顾往日交情了吗?”
可仪王并不吃他先发制人的那一套,哂笑道:“弥令是大忙人,但见了这信件就不忙了,你说可是奇了?我原以为你我是一条船上的,没想到还未靠岸,弥令便偷偷下了船,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也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弥光噎了下,自然要辩解,“殿下说的哪里话,小人承殿下的情,这些年哪一次不是随叫随到。我如此信任殿下,却没想到殿下还留着当初的信件,如今更是以此来要挟小人,说实在话,小人真是心寒得很,殿下办事未免太不厚道了。”
这些抱怨的话,他想说只管去说,待他发泄完了,仪王才道:“不是我有意要留着这些信件,实在是弥令多变,我若不牵制你,怕弥令将我卖了。”
弥光“嘶”地倒吸了口气,“殿下,这信件因何而来,难道殿下不知情吗?当年是殿下说,要让陕州军易主,才有了后来这些事,小人可是照着殿下的吩咐办事,殿下如今竟反过来攀咬我?”
仪王凉凉瞥了他一眼,“我是说过要让陕州军易主,但我可曾支使你侵吞军资?官家派你监军,你却背着我将粮饷收入自己的腰包,要不是我极力替你捂着,你坟头的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弥光懊恼不已,这李二真是巧舌如簧,自己竟有些说他不过。
凭心论,要将一个戍边大将拉下马,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屈死他吗,自己将事情办到了,不过顺带谋求了一点私利,谁知被这李二拿住了把柄,开始大做文章。是,阴差阳错之下,原本看好的人选没能接手易云天的职务,但这全是因那人不长进,错并不在自己。
弥光本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知道说得再多都是徒劳,便叹了一口气,垂着两手道:“殿下这次邀小人前来究竟有什么吩咐,请殿下言明吧。”
仪王也不耐烦与他啰嗦,只问:“太子人选,官家可是定下了?这么要紧的大事,弥令怎么不派人告知我?”
弥光起先还粉饰,“这样的机要,官家与内阁商议,哪里准小人在场,因此太子人选究竟定了谁,小人也不得而知……”结果那眼风如刀,杀到他面门上,弥光顿时一凛,后面的话便刹住了。
仪王冷笑,“弥令拿我当傻子了,你是贴身伺候官家的人,若说毫不知情,你猜我可相信你?”亭内高悬的灯笼洒下一地水色,也照得他眉眼深深如鬼魅,说完这话又负手感慨,“弥令与我,怎么忽然这么见外了,难道是得知我不能登太子之位,所以决定另攀高枝,弃我于不顾了么?”
他阴阳怪气,着实引发了弥光的不满,起先还打算极力应付,但转念再一想,这李二是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便也无需诸多搪塞,悻悻笑道:“哪里是我弃殿下于不顾,分明是殿下先舍弃小人的啊。当初殿下与易小娘子定亲,就不曾考虑过小人的处境,那易小娘子恨我入骨,有朝一日易小娘子若是逼迫殿下取我性命,殿下究竟是取,还是不取?当时小人就担心过,这世上哪有人深知别人拿自己的脑袋做交易,还能高枕无忧的,不是信不过殿下承诺,是信不过自己,小人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说句逾越的话,殿下想两头拉拢,最后两头都慢待,终究是殿下过于贪心所致,不能怨怪小人。”
仪王的出身,养成了他不可一世的性格,还从来没有一个奴才,敢对他这样出言不逊。
他慢慢乜起了眼,“这件事我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