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妆跟在他身后, 心里半是甜蜜,半是忐忑。
先前在杨楼遇见他, 想来自己那点心事没有逃过芝圆的眼睛, 所以芝圆要先走一步,留时间给他们独处。可是自己怯懦了,这样大庭广众的地方, 她不能再坦坦荡荡和他见面说话,明明外人看来或许并没有什么奇怪, 偏偏自己心虚,刻意地想要避嫌。所以钻进酒阁子那一瞬, 她连头都没敢回一下, 怕人议论,也怕被他窥出端倪。
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也许他会觉得她薄情,甚至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这种误会该怎么解除呢……她一瞬想了很多借口,但好像每一个都很牵强,到了嘴边也不敢出口,只好怏怏咬住了唇。
抬眼觑了觑他,那背影挺拔高大, 看不见他的脸, 恍惚觉得陌生起来。可是他蓦地停住了步子, 她驻足不及险些撞到他身上,好在勉强刹住了, 正庆幸, 听见他低沉的嗓音, 说:“小娘子怎么好像很怕见到我?”
明妆打了个激灵,暗道是啊,真的很怕见到他,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渴望又抗拒。很多次,她告诉自己只有一点点喜欢李判,但这样的暗示太多,慢慢那一点点变得无穷大,变成了“很多”喜欢。
就像现在,他微微回了回头,她只看见他耳畔那一片皮肤,一颗心已经杂乱无章地跳起来。她知道的,有些事按捺不住,越是按捺,越是泛滥成灾。
可她不能乱来,她怕李判会讨厌她,讨厌她贪得无厌,也讨厌她定了亲,朝三暮四。所以她必须忍着,并且要好好粉饰,不让他看出来,于是又扮出一贯的开朗样子,连声音里都是笑意,轻快道:“哪能呢,我日日都盼着你来看我,可惜你太忙了,我也不好打扰你。”
“是吗?”他凉声道,“先前在杨楼,你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肯说,那么着急就进了酒阁子,是怕我啰嗦吗?”
明妆说不是,心下长叹,是害怕被芝圆窥出内情来。
但这话能直白地告诉他吗?显然不能啊!她定了定神道:“今日我定亲嘛,阁子里全是宾客,我忙着招待她们,不能在外多作停留。”
他的唇角泛起苦涩来,用力咽了下去,说也对,“有客在,不能失了礼数。”
再往前,下了长廊就是月洞门,穿过门扉看见跨院杳杳的灯火,还好,没有人去楼空,并不显得荒芜。
悄然叹口气,将胸中那团郁塞强压下去,他还有更要紧的话要嘱咐她,“与仪王定了亲,禁中应当会有召见,小娘子进宫时候要格外小心,一言一行不能有任何差错。圣人面前还尤可,若是官家来见……万万不能在官家面前提起大将军,更不要在这个时候为大将军鸣冤。官家身边伺候的人,就是当初的监军弥光,小娘子不管对他有多少恨,在根基未稳之前,千万不能显露出来,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明妆愣住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事能够隐瞒他,其实他早就看透了。只是从来没有表露,也许是怕自己猜错了,反倒激起她报复的心吧。
不过同样是叮嘱她入宫的禁忌,仪王在意的是让她讨得圣人和官家的欢心,以便谋个好前程,李判呢,首先要保的,是她的小命。两个人,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明妆心下愈发难过了,这辈子怕是找不到第二个,能像李判一样全心为她的人了。
“好,我记住了。”她咬牙道,“你放心,孰轻孰重我知道。时机未成熟之前,我不会提起我爹爹,毕竟爹爹从来没有被定罪,我的冤也无从喊起。”
他这才放心,顿了顿又道:“不论何时,若官家和圣人有传召,事先通知我。我那日留在东华门上戍守,你进出宫门都能看见我,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他说完,等着她应允,可是她却久久没有再说话。
他心下一紧,忙回头看她,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思量什么。于是顿住了步子回身,又轻轻唤了声小娘子,“我的话,你听见了吗?”
明妆仓促抬头,讪笑道:“我先前也问过仪王殿下,能不能陪我入禁中,他没有答应。”
他闻言,轻蹙了下眉,“想是事忙吧,抽不出空来。这两日又闹出高安郡王贪墨案,官家指派仪王侦办,办得好坏,直接关乎他的前程。”
但过多关于仪王的话题,他已经不想再提了,往前一程进了跨院,正屋里还是之前的摆设,鲜亮的帐幔,鲜亮的被褥。因这阵子一直住在衙门的缘故,他只带走了一些随身的东西,之前还曾嫌弃这屋子打扮像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