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简直就是恐吓, 凝妆呜地一声,哭丧着脸对易老夫人抱怨:“祖母你瞧,这丫头八成没存什么好心, 明日她可是要来作梗?”
易老夫人对凝妆这模样习以为常, 虽说明妆确实有使坏的嫌疑, 但起因还不是因为她那张嘴吗!
只是因为女孩儿大了,要说合亲事了, 加上给事中家相准了她,易老夫人也不好怎么责备她,只道:“她是闺阁里的姑娘, 别人议亲,哪有她凑热闹的份儿,她不过是顺嘴一说, 看你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葛氏早看凝妆不顺眼了, 趁这机会, 学着琴妆的样子说教起来, 叹了口气道:“大妹妹也是, 如今正是你议亲的紧要关头,议亲可不是下定, 人家还有挑拣的余地呢,倘或让人知道一家子姐妹不和睦, 叫给事中家怎么想?妹妹要学得大度些,不要总和三妹妹争长短, 咱们如今借住在人家府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闹得生分了, 彼此多尴尬。”
可凝妆对她这番话很是不屑, 凉笑道:“大嫂也太会做表面文章了,敢情借住在这里,咱们就得感激她?大嫂真是这样公正的人吗,我怎么不相信呢。”
自己小人之心,就当全天下的人和她一样。
葛氏对这小姑子愈发看不上,当初老太太想出这个馊主意的时候,她和元清是不赞同的。至亲骨肉趋吉避凶,在明妆最艰难的时候一点忙没帮上,连祠堂都不让三叔入,如今见官家不追究了,又来图谋三叔的家产,细说起来简直不是人。然而没办法,他们是小辈,本来也没分家,长辈们做了这个决定,他们只有听从的份。老宅的屋子,不管好的坏的都开始修缮,他们小夫妻连个安居的地方都没有,只好厚着脸皮跟着全家,一起搬到这里来寄人篱下。
要说明妆,已经算顾念脸面的了,若换了自己,只怕早就大哭大闹把外来客赶出去了,还轮着她们在这里说酸话?
葛氏虽是小门小户出身,但礼义廉耻她是知道的,不像这家里的两位小娘子,说话做事全没点章程,既想着占便宜,嘴上还不服软。似这等人,就该找个厉害的婆母,三句不对赏家法做规矩,看她们还张狂!尤其这凝妆,自以为能嫁入高门,在家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就凭这直眉瞪眼的两句话,也够好好与她计较了,不过这葛氏不是个糊涂人,更不会当场与她争执,只是冷冷一笑,来日方长。
元清对这妹妹反正也无话可说,起身对葛氏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歇了吧。”
他们夫妇俩携手向老太太行了礼,转身退出了花厅,凝妆受到冷遇,很是不平,冲她母亲嘀咕:“我生平最看不上这种假仁假义的人,弄得全家都不是好人,只她一个高洁似的。阿娘也是,怎么从来不管教她,她是长嫂就惯着她吗?”
罗氏被她闹得头疼,蹙眉道:“祖宗,少说两句吧!明日议亲的人来,你就给我老老实实闭上嘴,别说话。”
凝妆干瞪眼,一下把脸拉得老长,边上的苏氏暗暗嗤笑一声,又怕被人发现,忙打扫喉咙喊丈夫:“官人,咱们也回去吧。”
夜确实深了,众人纷纷各回了小院,葛氏和元清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恰见不远处凝妆的院门上有女使出来接应,葛氏望着凝妆的背影,对元清道:“咱们这位妹妹,幸好没有进宫当娘娘。”
元清闻言,回头瞥了一眼,“这是我们的造化,要不然全家都得跟着一块儿杀头。”
这倒是真话,知妹莫若兄,凝妆没什么脑子,锋芒毕露全在嘴上,她不知道,嘴上厉害最易吃亏,说不准什么时候心直口快,就把人给得罪了。
不过罗氏发了令,让凝妆不许出声倒是正确的,第二日给事中家托了副转运使夫人朱大娘子来说合,长辈们细细美言,凝妆娴静地坐着,乍一看倒是个温柔知礼的姑娘,几乎要把朱大娘子骗住了。
朱大娘子还在感慨这园子的精美,“当初郡公筹建易园,我家官人还替郡公觅过能工巧匠呢。哎呀,找一个好手艺的,真比觅一门好亲事还难,老太君不知道,当初可费了一番工夫。”
易老夫人也尽力敷衍,“可不是嘛,如今园子还在,人却不在了……这回是老宅修缮,孙女好说歹说要让咱们搬进园子里来,一家人在一起,也好照应她。”
朱大娘子连连点头,“明娘子的确不易,好在祖母来了,她才有了依靠。”
她们对话,葛氏在一旁听得反胃,老太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高明了,早前她刚进门那会儿还觉得这老太太有几分正气,可是越相处,越觉得她狡猾入骨,再后来尊重是荡然无存了,只剩表面的和气,背后自己作自己的主。
朱大娘子闲谈半晌话又说回来,结结实实把给事中家的公子夸了一顿,说三郎多上进,人品才学多好,末了例行又来赞美凝妆:“小娘子好端庄模样,都说老太君府上家教好,今日见了,果不其然。”
凝妆腼腆地低下头,这一低头倒很有淑女的风貌,其实易老夫人也捏了把汗,很担心凝妆嘴里又蹦出一句什么来,破坏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