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士抬眸向前看去:
鸣佩披着素色披风, 拎着紫檀木食盒进来了,款款行礼。往常徐士行很少会跟她说话, 可今天徐士行忍不住开口了:“朕明明说过寿康宫送汤水的事儿不用你来做。”口气里带着压不住的烦躁, 他说完看向吉祥,用一种疑惑的口气问他:“朕是不是说过?”
吉祥嗫嚅应是。
徐士行唇边噙着冷笑,他母后当没听见就算了, 怎么张瑾瑜也当没听见?救命之恩就这么好使, 他是不是得喝她送来的汤喝到死的那天,不然就是忘恩负义?还是知道自己是他表妹——
想到“表妹”这个词, 徐士行好似被针扎到一样, 心痛得一缩。不给他回避的空间,谢嘉仪曾清凌凌的话就钻进了他的脑子:
“太子哥哥, 我只想给你做表妹, 不想给你做太子妃。”
“表妹好。”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她知道他骗了她。
徐士行突然丧失了再继续追究的力气,他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排山倒海的空寂和疲倦席卷而来,让他措手不及,让他无能为力。他挥挥手, 只想让张瑾瑜赶紧出去,赶紧走。可是张瑾瑜不仅没走,还脱下了披风,有跟着的小侍女上前把坠落在地的披风收起。
如今是深秋天气,张瑾瑜披风内穿的却是轻薄的软绸, 流水一样贴合着二十二岁的女子充满生机又成熟的身体。她似乎非常羞怯, 但偏偏压着羞意, 俯身叩头, 声音都带着颤颤:
“陛下,太后娘娘让我今晚伺候陛下。”
女子俯身下去的时候绷出了迷人的线条,是美好的,也是脆弱的,带着瑟瑟,让眼前人更为堪怜动人。养心殿的宫人都垂着头,不敢多看。
徐士行漠然地看着她,他的声音里没有喜怒,一如既往的淡而平:“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满朝才俊让你选,你还可以离开这个皇宫。”
伏地的张瑾瑜一颤,依然执拗道:“臣女想伺候陛下。”
他想留住的人千方百计逃离这里,而他一直想送走的人却死死抱住这个富贵皇宫。这荒唐啊,似乎不死,就没有止境。
徐士行勾了勾唇角,带着微微的讥诮,他伸手从宫人重新搬过来的折子中拿过一份,懒懒道:“那表妹等着吧,朕身体不适。”
张瑾瑜抬头,一张芙蓉面酡红如醉,眼睛含了泪,汪汪的水一样:“陛下以为我愿意这样自轻自贱!陛下难道不知我的为人!太后娘娘.....让嬷嬷给我吃了.....娘娘忧心陛下.....”张瑾瑜的声音如同她的身体都像水一样又柔又软,带上了三分媚意。她那低声含糊的三个字是“美人醉”,是宫中初次侍寝的美人,得到上面恩赏可以服用的利于女子承宠的药物。
宫外不少人求这种药,千金一颗美人醉,据说好使得很。
张瑾瑜力持端庄,可偏偏眼睛里好似含了钩子一样,整个人似乎柔滑得能从软绸袍中脱落出来,任君怜。
旁边伺候的吉祥和高升都屏气垂头,等着。可都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他们想象的芙蓉帐暖,他们就等来帝王明晃晃的讥诮之声:
“如此,那到底是母后让你来给朕侍寝呢,还是让朕给你侍寝啊?”
陛下这话一出,宫人更是大气不敢喘。
建曌帝冷冷道:“朕身体不适,”说到这里他再次勾了勾唇角,“如果母后执意如此,朕纵使身体不适,也当听命听教。”
张瑾瑜被人搀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羞恼至极,帝王的每一句“身体不适”都好像是狠狠羞辱到她的脸上。
诱身体不适的帝王,这是妖姬祸主!不管是太后,还是她,都承受不起。
都到了这一步,人还是给退了回来,寿康宫里太后娘娘简直要把指甲捏断。她本来规划得好好的,瑾瑜的身体可以慢慢调理着,但是先承宠占个高位,就是到最后不能生,也没什么,王家多的是能生的鲜艳明媚的小姑娘,到时候生出来都可以放在瑾瑜名下,关键是要把瑾瑜的位份给定下来。
结果愣是纠缠了这么多年,陛下只是一句,先帝有言“不得晋位”。让如此肖似自己的亲外甥女没名没分,太后娘娘觉得这简直是在天下人面前打自己的脸。
她就不信真把人送上了皇帝的床,大恩在前,皇帝还能不给位份!皇帝可以作践任何人,但他但凡还有点人心都不能作践张家这点骨血!可偏偏就是送上龙床这一步,都多少年了还没半点进展!
张瑾瑜伏在姨母怀里哀哀地哭,太后轻拍着她安慰:“不怪你,怪姨母着急了。”说到这里她看向柳嬷嬷:“你说陛下会不会真的不能——”后面的话就不好说出来了。
这话柳嬷嬷可不敢点头。要她说,真该给太医好好看看。可这两年,陛下愈发威严莫测,谁敢提这样的话,那不是直接硬要往油锅里跳。想到油锅,柳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陛下继位还没一年,养心殿宫人里就有人因为勾结后宫,直接给烹了。从那以后,养心殿的奴才个个都跟锯嘴的葫芦一样,在外面那是多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