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罗一通快刀斩乱麻, 斩得诸人眼花缭乱,还不待反应过来,谭不拘已经带着电部的人摩拳擦掌地围上来了。
雷部主管事们热切地看着赵通衢的背影, 希望自己的领头羊能够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他们在这暗沉的夜色里指出一条明路。然而, 赵通衢只是低着脑袋,静默着, 仿佛被景罗这头恶狼震慑住了, 半点不敢动弹。
这个结果在景罗的预料之内。
赵通衢其人看似复杂, 实则简单。
他有着炙热的野心,仿佛整个人都会为之熊熊燃烧,而他的行为却与之相反。或许是受年少丧母的影响,他实施阴谋诡计之前,第一个考虑的是如何撇清自己, 故而扫尾很干净, 很难被抓到把柄。
追根究底,其核心是自私自利。
裴元瑾之前将矛头对准他,涉及自身安危, 他以死相抗,而景罗对付的是他手下, 他权衡利弊,选择退缩。
只能说,他塑造出来的大公无私、仗义执言、勇于担当的形象都是假象,一旦阳光猛烈,令他感觉到烫手, 便会冰消瓦解。
景罗押着赵通衢回到他的住所。
赵通衢在路上沉思了许多,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再往前推一段时间发生的变故,甚至,这些年来自己遇到的种种,原本认为极为顺畅的路径,突然之间就像是架在了两座悬崖间的索桥之上,回头俯瞰,下面尽是万丈深渊。
他想:他从一开始就看错了景罗。亦或是对方从一开始就给了他一个错误的信号,才让他在错路上一错再错,一错到底。
他推开住所的门,看着四四方方的客堂,想着自己或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日子内,都要被锁在这里,心中便涌起一股被辜负的怒意。
赵通衢霍然回首,看着景罗说:“我原本以为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景罗微微抬眸,似乎有些诧异他的话。
赵通衢喃喃地说:“他们身上都带着仙气,可这里是人间,不是仙界,他们身上的仙气总要通过人来维持。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成为第二个你,这世上,也只有你懂我的处境与梦想。”
景罗还是没说话,却也没有走,静静地看着他在进门之前进行最后一场演讲。
赵通衢也不介意。
没有人的时候,他都可以自言自语很久,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听众?
他继续道:“你和宫主,我和少主,我们本可以支撑起储仙宫的两代。”
景罗终于开口了,然后用一句话否定了他的所有:“你不可以。”
赵通衢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
景罗淡淡地说:“你见不得光。”给他足够的时间,赵通衢能够重新在阴暗的角落里重新滋生可怕的阴谋,但是,只要他还在阳光之中,只要众人的焦点还在他身上,他就会蛰伏起来。
赵通衢浑身一震,脸上显露出了离奇的愤怒,任何一个人不会接受自己兢兢业业了半辈子之后,得到的评价竟然是“见不得光”。
可他很快又沉默了下去。
当然不是因为他接受了,默许了,而是给出评价的人不等他有所反应,就自顾自地走了,好似笃信他的脖子上有一条看不见的链子,会让他乖乖地走进那间屋子。
赵通衢也如他所愿。但这并不表示他选择了放弃。早在他跟着景罗回来时,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路。
景罗当着众人的面说了此事与他无关,那他接下来一段时间或许会过得稍微有些煎熬,却不会被彻底打倒。
而煎熬这件事,他从小就习惯了。
*
景罗走出长廊,就看到孤单屹立在月光下的颀长身影。
从前的裴元瑾形单影只时,只会让人想到孤高、冷傲,可如今却是寂寞、孤独、寥落,好似被分走了一半的灵魂。
裴元瑾回过头来,看到景罗没来得及收起眼中的怜惜,疑惑扬眉,随即又不悦地压下来:“早知你回来,我便不急着赶回来了。”
事实上,当时他也不是很想回来,只是傅希言一再催促,还说了“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之类令人听不懂的话,才让他不得不独自赶回。
景罗说:“我也没想到赵通衢动起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