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很难会死掉。
这件事, 早在十年之前商骜就明白。他拼尽了全部的力量躲进了九天山中,等来的却是一副比从前更为强大的躯体、更为恐怖的力量,和那些阴魂不散的鬼修。
钟杳告诉他, 血契既成, 只要商骜不死,单靠毁弃什么信物是没有用的。玉玺被毁, 那血契便会流转到商骜的剑上, 若剑也被毁, 任何一件鄞都的旧物都会成为血契的载体。
即便商骜将整座鄞都焚成灰烬,只要还有一株从鄞都飘出去的种子落地长成了草,他们都不会消失。
除非商骜杀死他自己。
商骜不是没想过死。只要看到沉默着立在他面前的万千鬼修,和他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肮脏的血液与真元,他就会想到那日沈摇光看他时的眼神。
他便只想要死, 用他的死换沈摇光门下的一片干净。
可是……
就在他经脉之中那超乎他承受能力的真气逐渐平复, 他的头脑也清醒了回去。
他不能死。即便池莫年没了, 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池堇年留在沈摇光的身边。
沈摇光尚且不知道池堇年的居心,他们也仍旧不知, 为何那老和尚和老道姑能这般巧合地出现在伏南山, 一派早知道要发生什么、故而前来兴师问罪的模样。
若他死了,那些人再欺负他师尊怎么办呢?
他知道他师尊不愿再见他, 他便偷偷地去, 想要暗中保护他师尊。可就在他刚赶到上清宗外时,就看见了上清宗与往日不同的、铁桶一般坚不可摧的结界。
周遭有人议论, 说是上清宗中出了叛徒,企图以一己之身毁灭宗门。而上清宗宗主和各大宗门掌门已然联手, 要将那个身负贤名却贪婪疯狂的仙尊绳之以法。
世上的仙尊只有一个。
那一天, 商骜几乎疯了。在鬼修的包围下, 他以一己之力冲破了上清宗的结界,见到的却是元婴尽毁、金珠被旁人的脏手握在手里抢夺的沈摇光。
他只是……些许时日不在沈摇光身边而已。
商骜几乎要被自责吞噬尽了所有的理智,他恨不得将在场所有冷眼旁观的人杀尽,却又担心沈摇光宝贵的时间被这些人的烂命耽误。
鬼修们扣押住了每一个害了沈摇光的人,而他,则在夺走金珠之后,将沈摇光带走了。
他掳来了遍天下所有的名医,他们说沈摇光的金珠和他本人只能存世一个。他便不得不炼化了那颗金珠,保住了沈摇光的性命,却每日每夜只能面对着沈摇光沉睡着的、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模样。
商骜从不会跟任何人倾诉,他只静静地看着沈摇光。
便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怕,又有多自责。
若当时他早一日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呢?若在沈摇光说与他不复相见的时候,他哭着去求沈摇光留下他呢?若他没有与鄞都发生任何关系,甚至从没有发现过自己根骨的秘密,只当个朝生暮死的凡人呢?
若那日,他就没有登上上清宗高入云端的玉阶,死在新朝暗卫的剑下呢。
若是没有他,沈摇光便干干净净,不会被那些恶心的东西编造出把柄,企图去害他。那么到现在,他便仍旧是光风霁月的璇玑仙尊,世人敬他爱他,任由那些渣滓嫉妒得发狂。
商骜像是被逼入了穷巷之中,唯一活下来的执念,便就是沈摇光。
即便沈摇光不再想见他、不再需要他,他也要自作主张地保护沈摇光。
一直到今天,他的执念实现了。
单靠贫瘠的语言无法形容元婴被生生从体内扯出的感觉是怎样的剧痛,也无法形容,商骜在将自己的元婴从体内取出时,心脏是怎样随之颤抖的。
当年的沈摇光,也是承受了与他一模一样的痛苦吧?当时的他未能及时赶到,每一个寂静沉默的深夜里,都在想当时的沈摇光该有多痛。
现在,这痛终于回报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