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守行这样问, 也全然是因为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从齐占元离奇身死之后,他们便布下了这样大的一盘棋,每一步都算得严丝合缝, 绝不会有任何意外。在这盘棋中,沈摇光的位置就是一步铁定的死局,毕竟他单枪匹马, 身上却有洗不清的嫌疑和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
到了局成的那日, 便是他百口莫辩、坠入深渊的时候。
但是方守行怎么也没想到, 那死局之中困的竟是另外一个人,还是一个谁都没算到的、轻易便能够与整局棋玉石俱焚的怪物,一个疯子。
原来沈摇光身边的那个徒弟, 才是吃人的那个。
于是, 他们所有的筹划便全都付之东流了, 织了这么大一张网,就是想将想除掉的人变成猛虎打死,谁知道网到的却是一头谁也惹不起的真虎。这下, 便成了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明灯大师与澄玄子闹得不可开交,又说澄玄子胡乱听信旁人谗言, 又说澄玄子是蓄谋已久。而玉女宫的凌宫主这些日子也与他们少有往来, 一看便是怀疑了他们的用心。
而至于缥缈山庄,更是乱成一团。庄主身死, 只剩下一个平庸的二少爷和纨绔的三少爷, 乱成一团的同时, 三少爷还不忘找他方守行的麻烦, 非要向他要个说法。
方守行已经焦头烂额了, 却没想到那个全身而退、占了大便宜的沈摇光, 竟连那个孽障的命都舍不得要。
都到什么时候了, 还装什么师徒情深?
方守行看着沈摇光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就说不出地来气,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温厚和煦的样子,温声劝慰他。
“摇光,这就是说气话了。你的前途和性命怎能捆在那怪物身上……”
他话刚劝了一半,却见沈摇光在听见“怪物”两个字时转过头来,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回光返照似的。
那眼神锐利的让方守行都愣在原地,张了张口,之后的声音尽数堵在了喉咙中。
“摇光……”他开口要解释什么,却见沈摇光淡淡垂下了眼。
“我并非说气话。”他轻飘飘地说。“我方才承诺的,到我死的那一刻都算数。”
说完,他转过身,这次任凭方守行怎么唤他,他都没再回头。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青山之外,方守行的目光才渐渐变得阴毒、愤恨。
到你死的那刻都算数?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死了,教所有人都得个清静呢。
——
这日之后,方守行便做主,让沈摇光在点青峰中休养,三界祝礼的一应事宜,便全都由方守行亲自操办了。
而修真界中,也因着那事乱成一团了好些时日。
缥缈山庄庄主骤然丧命,又要办丧事,又要紧急推选一位新的庄主来。二公子踏实敦厚,但比起前宗主总显得有些笨拙木讷;三公子倒是机灵开朗,可从没经手过一件宗门事宜,是个最懒散的富贵闲人。
更别提还有个小少爷池鱼,父亲死后一直都是前庄主一手将他抚养长大,对他而言亲如生父都不为过。宗门中乱成这样,还要照顾他成日里呼天抢地,恨不得提剑去将商骜当场杀了。
而白云观观主这些日也借故闭门不出,玉女宫也冷清了好些日子。一直到三界祝礼在即,方守行遍发邀贴,请各位准时参加修真界中最为重要的盛会,才陆陆续续得到了各大宗门的回帖。
幸而这些人也给方守行留了些颜面,并没有哪个宗门缺席。
对于这些事,方守行心里一清二楚。
任凭他们是新丧,还是受人利用置气,还是偷偷摸摸的躲避风头,却都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三界祝礼是怎样要紧的场面。他们倒是可以有骨气的不来参加,但是也都会害怕缺席一次之后,是否会被某个新秀宗门顶替了自己的位置。
说到底,利益当前,其他万事都要往后排一排。
况且至少也不是全无喜讯吧?那“隐门”,不是就已经被一举端掉了?
那天之后,商骜和“隐门”的鬼怪们就如同蒸发了一般,再没有露过面。初时方守行还有些担心,怕他卷土重来让上清宗落个包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