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回答他了。
片刻,沈摇光说:“池鱼对此知之甚少,不过,我也听得了一个大概。”
商骜皱眉沉默着,没有言语。
沈摇光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所以,你既救我,又意图庇护我,为什么不同我直说?”沈摇光说。
商骜听见这话,眉心皱得更深了。
他心里明白,这些内情池鱼那小子绝不知道,能将这些告诉他的一定是池修年。
……多嘴。
即便池修年说过多次,是他救了沈摇光,修真界的人也都这么想,但商骜从没这样认为过。
他早就知道他罪大恶极。
对沈摇光来说,性命、生死,难道真的那么重要么?
重要的是来自最为信任、甚至产生了爱情的人的背叛、欺骗,还有来自对方建立的、他所不知的厉鬼王朝。
商骜从没否认过。他当年一步步从泥潭血水里爬出来,为了活命、为了变强,为了和他怪物一般的身体共存,他瞒着沈摇光做了很多事。
他在沈摇光面前装出一副人畜无害、善良温驯的模样,讨得了他的喜欢,却也知道终有一日,真相大白那天,便是雪山崩塌,露出其中掩埋的肮脏罪孽的那一日。
果然,那天,沈摇光没有原谅他,要与他再不复相见。
商骜知道沈摇光是恨他的,也正因如此,他将沈摇光救下之后,在漫长的九年里,他早就与自己达成了共识。
他尽管恨他。只要他醒来,他便再不做懦弱逃避的人,去承受沈摇光所有的恨和愤怒,献上自己的一切,去试着消弭它们。
他可以废了自己的根骨,从怪物变回最卑微的普通人。也可以颠覆掉鄞都,让沈摇光最痛恨的罪恶从世界上消弭。要是还不够,就让沈摇光杀了他,只要死在他的剑下,对商骜来说,就是一种圆满。
但他醒来时,他不记得了。
这反倒让商骜不知该怎么办了。他迫切地渴望着沈摇光,想要他的爱,即便那些爱是被仇恨裹挟的也好。他也迫切地想要弥补、偿还,但是他想还的那些债,沈摇光却都不记得了。
既不记得爱他,也不记得恨他。
商骜想要重新和他相处,捡起数十年那乖巧温驯的伪装和皮囊,可是,他却又不敢了。
他不敢再在沈摇光面前装乖,来重新让他认识自己、和自己相爱。因为他知道,那是欺骗,他知道沈摇光最讨厌欺骗。
他只敢用最本真的模样面对他,即便真实的他自己,同样是这般面目可憎。
但是这样也好。沈摇光可以讨厌他、畏惧他,但沈摇光至少是安全的。沈摇光也可以对他漠不关心、甚至反感,但至少,他也没有再骗他。
他可以得不到沈摇光,但当年那种欺骗被拆穿的事,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可现在,池修年又在对沈摇光扯什么前尘往事?
什么救,什么保护,他只是在赎罪。
既是赎他被千夫所指的冤屈,也是赎他被他伤了的心。
商骜许久没有说话,直到沈摇光出声道:“商骜?”
商骜看向他,将情绪全都一股脑塞回了眼底,即便狼狈地露出了几分,也顾不上了。
“没什么可说的。”他淡淡道。
沈摇光问:“是因为鄞都?”
商骜定定地看向沈摇光。
恍惚之间,他像是回到了九年多前。
那些修真界从没见过的、不人不鬼的怪物,成群结队地出现在他身后时,沈摇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鄞都?”沈摇光当时的声音都在打颤。
商骜那时根本说不出半句解释的话,像是跪在刑场上的死囚,静静等待着落下的刀刃。
许久,他看见沈摇光的目光扫过那些丑陋可怖的活尸,最后落在了他的脸上。
“几十年了,商骜。”他看见沈摇光站在那群道貌岸然的道修中,睫毛颤抖,那双剔透的眼睛里,水雾渐生。“竟连我也不知,你竟这般心系故国。”
商骜猛地垂下眼去,不想再和沈摇光四目相对。
他此时的模样竟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