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平日这个时候陆莹早已歇下,她双手抱膝怔怔望着窗外,外面异常安静, 偶有虫鸣声响起, 整个东宫唯有崇仁殿亮着灯。
木槿让侍卫帮忙通报的,侍卫来到崇仁殿时, 沈翌尚在处理奏折, 得知她身体不适,沈翌起身站了起来, “哪里不适?可喊了太医?”
侍卫一问三不知, 讷讷道:“是木槿姑娘让属下过来通传的,她只说太子妃身体不适, 不知喊了太医没。”
沈翌不由蹙了蹙眉,抬脚出了书房, 小太监赶忙提了宫灯在前面开路, 月亮躲在云层中,天上连颗星星都无, 唯有眼前的灯盏照出一片光晕。
宜春宫就藏在夜色深处, 沈翌进入了寝室, 室内只点着一盏灯,光线不算明亮,她正坐在床上, 环抱着双膝,眼眶红红的, 像是哭了许久。
安安则躺在她身侧, 小家伙小手抵着脑袋, 睡得正沉。
沈翌没靠太近, “哪里不适?怎么不喊太医?”
陆莹眼眶泛红,吸了吸鼻子才道:“妾身没有不适,只是做了个噩梦,很抱歉让人叨扰了殿下,您没事就好。”
沈翌的眉紧紧拧了起来,本该觉得她不可理喻,对上她泛红的眼眸时,到嘴边的责备,却咽了回去,只淡声道:“一个噩梦,也值得怕成这样?”
不等他转身离开,陆莹喃喃道:“妾身梦到又回到六岁那年,梦到好多刺客追杀我们,黑衣人提刀砍我时,殿下没能拿箭射中他,您将我扯开时,自己却中了一刀,妾身怎么都喊不醒您……”
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眸中是难以控制的心疼。
沈翌微微一怔,儿时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中,怕他丢下她,女孩死死搂住他的脖颈不撒手,脆弱又无助,当时眼泪也是一颗颗往下掉。
“是你?”沈翌这才仔细打量了她一眼,果然发现有些眼熟,小时候的她,白嫩嫩的,五官精致归精致,却一团稚气,长大后的她,出落得愈发/漂亮,只是静静往那儿一坐都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不提,沈翌根本没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陆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殿下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你,莹儿早就死了。”
那次之所以救她,不过是因为刺客是冲他来的,他不想牵连无辜。
他没有叙旧的意思,只淡淡颔首,道:“睡吧,若是怕就让丫鬟进来陪你。”
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陆莹本就没指望他会自愿留下,此刻也不是多失望,她脸上却露出一抹受伤,眼泪再次坠下来一颗,低声道:“殿下当真这般厌恶妾身吗?厌恶到对安安也没有半分喜爱吗?都来到跟前了,竟也没有瞧瞧他的意思。”
沈翌拧了拧眉,清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无疑很美,换成寻常人定然会心生怜惜,沈翌却并非正常人,他从小到大遭遇无数次算计,有栽赃陷害的,有投毒的,也有刺杀的。
四岁那年,有个很和善的嬷嬷给了他一块糕点,宋公公将糕点喂给了小老鼠,老鼠抽搐几下,就没了气息,十岁那年,就有后宫的嫔妃试图引诱他。
类似的算计举不胜举。
他但凡松懈一次,等待他的就是灭顶之灾。他甚少心软,也没有任何同理心,她的眼泪对他没有任何用处。
见她提起安安,沈翌的眸色才动了动。小家伙眉眼似他,还是他的亲生骨血,沈翌自然看重他。
也唯有宋公公清楚,他留给安安的玉佩有多珍贵,这玉佩是先后留给太子的,他戴了十一年,孩童时期片刻不曾离身,在护国寺遇到刺客那次,玉佩不知何时掉了下来,将刺客斩杀殆尽后,他足足让人寻了五日,搜遍了整个后山,才寻到玉佩,怕弄丢,回宫后,他就珍藏起来。
这枚玉佩,对他来说有不同寻常的意义,若是对安安没有半分喜爱,他不会将玉佩给他,也不会处理完政务后,时不时会悄悄来探望他一下。
他白天没来,不过是不愿跟陆莹相处,每次被她注视时,他都会难以自控地想起她欣喜之时,扑到他怀中的事,沈翌厌倦了梦中都是她。
他自然不可能解释,只淡淡拧眉,下一刻,就听她低声道:“安安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就算殿下厌恶我,也多来瞧瞧他吧,他出生到现在,您不曾逗他一次,也不曾陪他睡一晚,就算他还小,您也是他的父亲,日后会是他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