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小区旁边的胡同,往里走五十来米是一家老北京火锅店。三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铜锅滋滋冒着热气。卓裕叫了两瓶52度的观云,“先凑合,改天我请您好好喝一顿。”
徐佐克呵的一声,“受了伤还喝酒,心里没点数。”
卓裕笑了笑,“不碍事儿。”
“那你看看她。”徐佐克不情不愿地朝姜宛繁努了努下巴,“眼睛都要吃人了。”
姜宛繁不掩对卓裕的关心,也不扫兴,拿过一瓶说:“我陪您喝。”
“你真是全能啊。”徐佐克记着方才的仇,说话难免阴阳怪气。
姜宛繁权当夸奖,“对的,我还会刺绣,做各种衣服呢。”
徐佐克又不得劲了,看着她这张明媚的脸,真挚的目光,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姜宛繁眼明手快,倒了一杯酒双手敬奉,“我就当是一笑泯恩仇啦。徐老师,我敬您,多有得罪,对不起。”
她仰头一口,爽利得很。
徐佐克哎的一声,叫停都来不及,“一姑娘家,少喝少喝。卓裕,你管管她。”
卓裕摇摇头,“管不住。”
“怕老婆,出息。”徐佐克冷嗤。然后想到了自己,心里头虚。假咳两声不再聊这话题。
短暂静默。
徐佐克幽幽叹了口气,“当年你要走,确实狠狠伤了我的心。但这几年我也反思过,站在你的角度,或许我也不该一意孤行。”
卓裕愣了愣,如鲠在喉,“老师。”
徐佐克亦动容,“我带过这么多学生,只有你每一次都叫我‘老师’。”
姜宛繁缓解气氛,轻松愉悦道:“叫老师显年轻,这也说明他一直没忘记您,记着您的好。”
徐佐克哼声,眼角向上舒展,“你这媳妇儿成精了。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年前。”卓裕一只手搭在姜宛繁的椅背边沿上,虚虚护着。
徐佐克点了点头,“早点成家也好。”又问:“还在你那家族企业上班?这么多年了,继承家业了没啊?”
嗯,这话,又有些漫不经心的讽刺了。
卓裕笑着答:“上周辞职了。”
吴勒早就向他打过报告,徐佐克当然知道,故意挑着刺呢,“当年放弃所有选了这条道,干吗辞职?”
卓裕说:“因为想明白了一些事,但对于过去,我不后悔。”
他坦诚如一张白纸,无可指摘,倒让徐佐克无刺可挑了。他抿了抿唇,心里不无遗憾,“你是我带过资质最好的一个学生,我对你寄予厚望。国家队来选人的时候,我只推荐了你一个,测试考核就在第二周,没想到你家里出了事。可能这就是命数吧,总有无数次进退维谷的时候。我之前,很想听你说一声,你后悔了。但刚才,你那么坚定地告诉我,你无悔。我反倒不生气,还很欣慰。”
徐佐克笑着摇了摇头,似在自言自语,“你还是你,我没有看错人。”
卓裕咽了咽喉咙,胸腔里也只剩一片风平浪静的坦然,“我当时的腿伤已经很严重了,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难以有更好的突破,大家闭口不谈,是因为心怀侥幸。但我明白,最多坚持一年,我一定会走下坡路。”
“那能一样吗?”徐佐克反驳。
卓裕没说话,只望着他。
徐佐克抿紧唇,不愿承认他的实话。大家都对利剑出鞘,英雄光环喜闻乐见,谁都不愿见江郎才掩,美梦沉舟。
良久,徐佐克紧着嗓子说:“我不怪你了。”
卓裕低垂眼眸,掩过这一秒的酸涩,“老师,谢谢您。”
人之旅途,无论上坡下坡,逆境顺境,总是一路往前的。
岁月可回首,但无回头路。
心结解开,相谈甚欢。
两人聊了很多,徐佐克说起自己的情况时,卓裕其实都知道。
“你小子,逢年过节也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没心肝的东西。”
姜宛繁替卓裕喊冤,“您会接吗?”
“不接就不打了?”徐佐克说:“你你你,不许说话,吃饭!”
“我最后说一句行吗?”姜宛繁笑脸如花,“徐老师,您看起来真年轻,顶多四十。”
OK,徐佐克彻底没了脾气,对卓裕无奈摊手,“上辈子上高香了吧。”
卓裕的手在桌底下,悄然握紧姜宛繁,“嗯,我的福报。”
火锅吃到尾声,徐佐克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职业赛场是回不来了,卓裕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他说:“我准备开一家俱乐部,专做滑雪。”
徐佐克喜笑颜开,“不错。”
姜宛繁买完单后借口去洗手间,特意把徐佐克堵在走廊上。徐佐克吓一跳,往后退一大步,“你你你,又想干什么?”
姜宛繁态度谦卑,“徐老师,我想向您打听点事。刚才聊天的时候,卓裕说他受过很多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