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浅眠的三十分钟里,楚弦少见地做了个梦。
梦里的光线是明亮的,教室窗外樟树在艳阳里抖动,黑板上是一个个英文字母,英语老师正站在讲台上,扩音器的音质不好,听着刺耳:“我再说一遍,没有带试卷的都给我出去!都初三了,还这么不清楚?听不懂话吗?……”
楚弦垂眼。
他木桌上有很多被涂抹过的黑色字迹,现在放着本英语书,还有一张歪歪扭扭的字条:
「拜托你!!把信转交给初二的梁又木可以吗」
字条下面垫着个信封,露出粉红色的一角,一看就是情书。
楚弦:“……”
他下意识做了和当年一样的选择,面无表情地把那封信直接丢进了桌肚深处。
已经很久没回忆过初中时的事了。
奇怪,他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醒不来。
“张楚弦,你带了试卷没?”英语老师眼尖,怒道:“学习委员起不到带头作用,还当什么班委?你也跟着一起站到外面去!”
楚弦起身走了出去。
他记得,他不是没带,他根本没有做。
这个时候,张振刚被辞退不久,已经开始染上赌瘾,拆东墙补西墙。他校服袖口是旧版的,和周围人有细微的不一样,班主任暗示好几次要他买新的,学校要买新校服只能夏冬三套一起。
五百块钱,他暂时凑不出来。
走廊外的几个混子学生看他出来,眼神嘲弄。
“学委也没做作业啊?”
“你说出来干嘛,人家跟你能一样吗?人家以后,可是要上清北的苗子……”
“……”
英语课算是上不成了,他一路走上学校的天台。
说是天台,胜在清净,几乎没人来。其实并不太高,跳下去不至于当场死亡,但缺胳膊少腿应该免不了,学校在外头简单粗暴围了一大圈防贼似的铁刺。
没什么实际的防范作用,但好歹传递了个免责观念,那就是校方象征性地管了。
楚弦把手搭在栏杆上,看楼下花圃,不知从哪偷跑进来的小狗垂头丧气走在路中间,自上而下看,瘦的细细一条。
烈日之下,他有些头晕目眩。
其实这些记忆对他来说没什么回想的必要性,现在也不至于有什么波动,俗常的拖后腿烂人父亲,说着“如果不是你我早就离婚了”“为了你的前途我才不闹大”的母亲,电视剧里司空见惯,一本烂账,连说都没有说的价值。
但成年人和未成年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只是困惑,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些。
天台的门传来脚步声,楚弦不可控地回头,梁又木站在那里。
初中的她还没有学会挽丸子头,绑着马尾,头绳用的是有小蝴蝶结的绿色发圈,夏日的短校裤下,小腿白皙,穿着一双还沾着点土的体育用基础小白鞋,那双尚未长开的圆润眼睛看着自己,呆呆地眨了眨。
瞳孔黑亮黑亮的。
可爱。
楚弦托着腮,还没看够,就感到自己的脑袋转了回去,目光重新定在花圃阴凉处的小流浪狗身上。
梁又木从旁边绕过来了,脚步轻轻:“你怎么在这里?”
楚弦听到自己的声音散漫回答:“英语试卷没带。”
他忍俊不禁。
原来自己那个时候,也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要把情书的事情告诉她的意思。
梁又木蹭到他旁边,两人的肩膀接近,不一样的袖口一碰,她很轻松地说:“这样哦。”
楚弦现在才发现她的声音里藏着点气喘和紧张,像是想伸手抓他的手腕,犹豫了一下,又收回去了。
“你呢?”他随口问,“也被数学老师罚站了?”
梁又木现在的那个数学老师以前教过他,特别喜欢答不上问题就让人站外边。
她不至于答不上问题,但她老爱发呆,比答不上问题更严重的是根本不知道问了什么。
楚弦余光看着初中的小又木黑绒绒的发顶,唇角微微勾起。
他记得她回答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