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主灯已经被关上了, 只余下一盏床头灯,浅黄色,灯光温暖而昏暗。
人的面容在这种暧昧的光线中并不能窥探得纤毫毕现。
谢疑看到苏知仰起来的那双眼睛, 他并不能看清楚那双眼睛中的全部情绪, 但无比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映照的灯光,仿佛有和灯光一样的暖色在其中流淌。
和他这样本身纯粹的深黑色眼眸不同,苏知的黑眸还是大多数亚洲人那种带着点褐色的底调。
在光线变化的时候可以看到一点端倪。
在最明亮的光线下会显得如同琉璃一般通透干净, 光线暗些的时刻则如同一块深色的玉石,珍藏的琥珀。
在夜色下好像也会散发出温软的暖意。
累吗?
这好像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客观来说, 只要是个人类, 都不可能在那种努力强度下不感知到疲惫。
谢疑的精力确实天生比较其他人充沛一点,这是他的优势。他的智商和天赋也足够高。
但这些并不代表他会像机器人一样可以不知疲倦的工作。
他也失败过, 也会有为一个案子焦头烂额的时候。
曾经练习散打的时候也会被教练摔得浑身青紫,为了节省时间, 他选的是强度最高的一种训练模式,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没有人生来就是强者。
每一个向上爬的脚步,都不是说起来那么轻松。
谢疑不觉得疲惫是什么需要说出来的事。
已经习惯了。
他必须要不断往前走、往前走,才能有资格去追求其他的东西。
在被遗留在谢家的那一段时间里, 他再清楚不过,一个本身无能力无价值的人, 会活得有多么随波逐流,连一件小小的旧日的礼物都保留不住。
只有弱者才会留在原地呻.吟等待拯救, 源源不断诉说自己的苦难,并以此希望路过的人能赠送给他一丝怜爱, 然后从这丝怜爱中获得慰藉。
然后便可以再继续心安理得地软弱地度过一天。
谢疑不会再当弱者, 他不需要示弱、不需要怜爱。
他想要的东西, 会亲手抓紧。
但是——
他深深地看着苏知的眼睛。
喉头发紧地想, 假如苏知愿意因为怜爱俯下身亲吻他,那他大约会变成街头最没出息最厚脸皮的一条流浪狗。
每天从日出到日落都守候在苏知的家门口。
甚至会很有心机地撕裂自己的伤口,来吸引路过的善良人类青年的注意。
假如苏知愿意把他捡回家、给他清洗处理伤口,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是他并不会像正常的逻辑那样,因为被温柔对待而变得温厚满足。
他只会对自己的主人越来越充满贪念。
投过去的每一道视线,都是在为某一日彻底将主人吃下去做铺垫。
他就是这样一个怪物。
连伤疤都写满了贪婪和欲.望。
谢疑的齿根痒起来。
有空旷温暖的风从腐烂的洞穴中刮过,带走了一点沉积的灰尘。
也引发了更多的饥饿。
他压着齿根,没说话,伸出手,指尖去碰苏知的眼角。
好像是要亲手碰一碰这块玉石上的温度。
苏知被他摸的眼角发痒,眼睛难以自控地闭合眨巴几下。
纤长浓密的眼睫在空气中划过弧度,像是受惊的蝴蝶,慌乱地振翅。
他把脑袋往后面仰,不让谢疑再扒拉他:“问你话呢。不要动手动脚。”
心底的酸软被男人突然碰过来的举动打散了一些。
这人,真是。
不管他们在干什么,谢疑总是要突然碰一下他。
好像一个陷入生命倒计时的病人,必须要依靠这样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