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屿旋身走到他面前。
这些日子,男丫鬟们陪她玩耍倒是有趣,但有一点不好,就是他们都如松柏一般胆小怕事;游戏起来,又仗着她是小姐,事事让她。唯独小乙不让她,而且他力气大,身上又有些功夫,所以她平时喜欢叫他陪着玩,踢毽子、扳手腕、打弹弓,他也把她伺候得很快乐。
但是喜欢和他玩儿,不代表喜欢他。除了他这张虽好看但会让她想起晦气梦的脸之外,徐千屿还觉得他太不听话,就比如刚才那一接一抛,让她感觉到威胁。
其实她以前也不怕,但是自打做了那个梦,雨夜里谢妄真那一剑刺得实在是突如其来,痛彻心扉,让她噩梦惊魂了好几夜,之后对于预料之外、不能掌控的事,便有些抵触了。
何况一山难容二虎,小乙的话问得太霸道,简直是恃宠生娇。徐千屿认为这水家宅子里横行霸道的只能是她。
“我当然可以不要你。”徐千屿莫名其妙道,“我有兴趣便挑了你。没了兴趣便可以换人,谁让我是小姐。你不如想想还有什么花样,能让我觉得好玩。”
说完她便带着松柏走了,徒留那少年站在庭院中。
小乙真是骂也骂不走。
他跟着进闺阁,徐千屿玩累了午睡,他便坐在床边打扇。
她也没赶他走,小冬瘦弱力气不足,替她打一会儿扇子就没劲了,要揉一揉手肘。但是小乙不累,可以一直扇,而且风速和角度把控得正适宜。
谢妄真边打扇边凝眸瞧她。
徐千屿侧身睡着,身上那股吸引他的香味被帐子笼得极为浓郁,他若是现在吃了她,其实也可以。
不过那样就没意思了,魔王一向有玩弄猎物之心。
徐千屿觉得有趣的事,他亦觉得有趣。
他停驻在水家,除了休养生息,便是为了这份游戏人间的有趣。
徐千屿这般高高在上,苍耳球一般抓捏不得,先是挑他出来,又随便地不要了,让他很是记仇。
他便忍不住游神幻想,有朝一日让她臣服,让她离不开他,那该是何等快意,为此他可以暂时耐心蛰伏一下。
何况,他顶着这幅皮囊走来走去,应当是极顺利的,因为遇到的人无有不喜欢他的,唯独眼前的小姐。
她讨厌他。
徐千屿睡着,倒是没了那股跋扈之气,显得精致而乖巧。额心一点朱砂,像摊子上卖的那种瓷制的灵童娃娃。
他也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一个凡人,不由得住了扇,好奇地伸手抚摸她的脸颊。
谁知还未碰到她,徐千屿忽而把脸别开,蹙眉道:“大胆,你的手洗了吗就敢碰我?”
“……”
徐千屿眼睛都没睁,却闻到他身上的花香靠近,已经能判断他的举动。
她不排斥男丫鬟用香,只要不是特别熏人的,洁净清香的人她更喜欢。只是小乙身上的香是桃花香,就让她烦,因为这无端让她想起谢妄真。
但她也不是全然迁怒。她的脸是用盐泥和花瓣水精心保养,一天要清洁好几遍,连她自己不浣手都不轻易去碰,何况是别人呢。
小乙沉默片刻,好像起了身。徐千屿听到了一点不疾不徐的哗啦啦的水响。过了一会儿,那少年靠近,一只手虚虚覆盖在她唇上,拢来一股混杂着青柠味的花香。
“小姐……”小乙柔声唤她,意思好像是叫她用鼻子检查一下。
徐千屿用扇面将他的手隔开,扫到一边。
小乙见她神情不是掺假,竟是真烦了,面色凝住。半晌,忍气吞声地坐好,继续为她打扇。
只是扇了一会儿,他实在没忍住,开口道:“你今日爬的那片没有玻璃的墙,是我做的。”
“小姐想出门,我有办法带你出去。”
此话如同惊雷,抛出之后,却一片沉寂。
徐千屿背对他睡着,只是片刻之后,她冲他抬了抬手。
小乙立即俯身凑过去,听她的话。
“小乙,”徐千屿说,“你话真多,去把小冬换过来。”
“……”
少年似是恼了,起身便走。
不过片刻,又回过头,替她放下帐子,只是捏着帐子的手暗暗收紧,他面上仍是嬉皮笑脸道:“好啊。”
然而这一回头,便隔着帐子见着,徐千屿大约以为他走了,伸手擦了擦嘴唇,然后将帕子扔到了枕边。
小乙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