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尽美刚死的那段时间门,郑显文还回不过神。
正好当时监狱请了一位老民警过来开讲座,郑显文认得他。那个中年男人边喝水边对照着笔记讲述自己的经验,激励大家好好接受改造,不要放弃希望,人生还是大有可为。
郑显文听着那沉稳和缓的语调,感到有种莫名的熟悉,目光平而直地望了过去。
民警察觉到他的视线,停下讲课,问了一句:“怎么了?”
郑显文的悔意像找到出口的泉水一样迸发出来。
如果他一直像小时候那样懂事就好了。
郑显文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脸上带着湿润,抬手一抹,全是泪渍。
他坐了起来,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门里等这股悲伤翻涌过去。
这天夜里,他久违地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又很快死了过去。
他荒唐、滑稽的前半生,至此才终结。
何川舟保持着沉默,半晌等不到他再开口,才出声道:“你觉得是韩松山害了她?”
郑显文的眼珠机械似地缓缓转了过来,问:“难道不是吗?”
何川舟似有似无地点了下头。
“起码他要负责任吧。”郑显文说,“起码他应该付一半的责任。”
张队插了句话,浑厚有力的声音稍稍打破了空气的沉凝。
“所以你决定要杀了他?”
郑显文说:“我本来没想杀韩松山的,我只是觉得他应该付出一点代价。”
张队:“所以你想怎么做?”
“能让他伤筋痛骨的,只有利益。他活着的意义只是为了钱。”郑显文毫无感情地说,“出狱后我没有马上去找他。因为我在他眼里已经是个废物,就算找他,他也不会搭理我,顶多陪我演一演父子情深,再说一堆自以为正确的大人物感想。我懒得看他那副嘴脸。我要等机会。”
“你……”黄哥挠了挠眉毛,“等到了吗?”
倒不是他有意嘲讽郑显文,而是这个人的本领大半是从韩松山身上学来的,不仅被老狐狸耍得团团转,时候还浑然未觉。本领跟手段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郑显文低头闷声笑了出来:“好歹我在他身边跟了那么多年,就算他满嘴谎话,偶尔也会吐露一两句心声。而且他太自大了,在我面前吹嘘自己的时候从来不加掩饰。”
“他很瞧不起陶先勇,同时又眼红光逸的发展,不止一次说过陶先勇本质是个道德败坏的小人,偏偏喜欢营销自己热爱慈善。他认为陶先勇的成功全靠别人的提携,创业的第一桶金是靠卖女求荣,坚定认为陶先勇跟他的公司不会长久。”郑显文顿了顿,讥讽道,“看吧,同性相斥啊。同样他们既了解对方的卑劣,又深谙自己的无耻,都是一路货色。”
黄哥飞速瞥了眼何川舟,狐疑地道:“韩松山跟陶先勇之前不是有过合作吗?他们相处得不愉快?”
何川舟尽量客观地评价:“两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盘算,有共同的利益,但是不多。毕竟都高度自私,闹崩正常。”
郑显文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抬高视线,眼神冷冽而阴晦,说:“所以,看见陶先勇遇害的新闻之后,我知道机会来了。”
黄哥着实有点意外:“光逸的郑显文张口叫了声“妈”,想劝她给自己买身新衣服,画面已经随着时间门线开始倒流。
狭小晦暗的客厅里,十几人混乱的脚步声被凶狠的叫嚷跟凄厉的哭喊声所淹没。
郑尽美站在人群外围,被几个债主粗暴地推攘,一次次地冲上前,又一次次被抓着衣领往后的?”郑显文没听清楚,不过大概能猜到她在说什么,皱眉道,“你别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时代不一样了。少上点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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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显文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狱警:“现在哪儿都有监控,能出什么乱子?”
郑尽美点了下头,可是跟听不进话一样,没一会儿又问:“你们都穿一样的衣服,冬天会不会冷啊?”
郑显文说:“不会。”
郑尽美:“那吃得好吗?”
郑显文抬手抹了把脸,将话筒稍稍拿开一点。
郑尽美知道自己又多话惹他不高兴了,张着嘴犹豫了会儿,蔫头耷脑地说:“你听话一点。”
郑显文气笑了:“我上哪儿都要听话。”
郑尽美本来想说,他就是因为不听话所以才进来的。深知他不喜欢受人管教,再说这些又没有用处,低垂着眉眼,生硬转了话题:“我本来给你带了点吃的,但是他们说不行。”
郑显文看着她,习惯性地呛了句:“那你还跟我说什么?”
郑尽美偏过头,瞄向左侧正在侃侃而谈的几对陌生人,不敢回过身看郑显文的眼睛。
她不喜欢那种刺人的、厌倦的目光,她能冷静地坐在这里已经是精神的极限了,无法再附加郑显文的负面情绪。
从事情开始到现在,她每天都在接受着想象之外的打击,可没有得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