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吗?
怀疑它是否真实存在, 抑或只是自己的一场清醒梦。
深陷其中,找不到出口,周围的所有人事物都是虚假的, 或许, 它们不过是用来欺骗眼睛和耳朵的一串代码。
你不是真正的你,世界也不是真正的世界。
即便就站在那里,还是感觉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 孤独感如海啸, 将你吞没。
本该……本该有那样一个人,始终站在他身边, 不论他什么时候回身, 都能看到他。
那是, 真正属于他的世界。
池翊音就站在偏房门口,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长腿跨过门槛。他的手掌落在门框上, 视线却没有焦点,只有一片空洞。
思维已不知漂浮去了哪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恍惚的。
觉得自己并不在身躯内,而是向上, 不断向上……整个山林和荒村都在他之下。
一道身影在崎岖山路上攀爬。
他走的很慢, 却足够坚定,甚至还从容侧身与旁边的东西谈笑风生。
那东西漂浮在那人身边,不是一个人, 而是……鬼。
当那人转过头时,池翊音也看清了那张脸,熟悉得令他一眼就认出, 那分明是自己!
无数次在镜子里看到过的脸, 却反而出现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这种感觉无比奇妙且诡异。
但池翊音还是稳下心神,努力从“自己”的口型中读懂他在说什么。
那个“池翊音”在询问身边的鬼魂,问它生前走的是否就是这条路,询问当时发生的事情。
其中一句话,引起了池翊音的警惕。
对方说,‘你是民俗学方面的权威,当然要由你来帮我指路,教授’。
这是……“他”对鬼魂说的话,并且鬼魂对此毫无异议。
池翊音愣住了。
“他”不是民俗学教授,反倒是旁边的鬼魂?
那一瞬间,笼罩住他的壳子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让他得以窥见壳子外的天光,就连记忆都有所松动,与自己认知截然不同的过去涌了进来。
荒草枯骨的马家大宅,红衣如血的凶戾女鬼,笑着说话自我介绍叫童姚的女士,断腿青年看过来的狂热视线……
所有的线索,编织起温和假面的西装绅士。
在狂风中,那虚影回身,向自己的方向望过来,与自己相同的面容上却是不同的锐利。
那西装绅士说——醒来!你被欺骗,却还不自知吗?
刹那间,如醍醐灌顶。
池翊音只觉得一直被遮蔽在眼前的浓雾散开,视野恢复了清明,被疑惑违和的所有问题,都得到了解释。
并不是他厌恶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虚假的,所有的山林,村庄,眼前的人事物……都是一场骗局!
被造出的箱庭,他是被放入其中的蚂蚁,被箱庭之外的人记录观察。
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
池翊音眼角的余光瞥到一角红色。
他下意识看去,就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闪过,长裙殷红如血,金饰清脆泠泠。
身穿嫁衣的女鬼就站立在偏房黑暗的角落里,一双血红色的眼,直直的看向他。
她说,醒来,先生,您不能被困在这里。
她说,还有最重要的事等着您去做,您不能在此止步。
她……
“后生,后生?”
嗓音粗粝的呼喊带着疑惑,从院子里传来:“你站在这干什么呢,不进屋子,是这屋子不喜欢?”
池翊音被这声音猛地拽了回来,浑身抖了抖,一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他定了定神,转身向一旁看去,就见干瘪的小老头背手叉腰站在他身后,表情不善。
老头哼了一声,恶声恶气的说:“知道你们看不上我们这村子,娇贵得比猪肉都难伺候。反正就这有这个,不住就滚!”
池翊音迟缓的眨了下眼眸,慢慢从刚才的视觉中退了出来,重新想起了身边的事情。
是了,他是民俗学教授,暴雨在这里借宿。
池翊音向老头点点头,微笑着的模样温文尔雅,让最苛刻的人也挑不出毛病。
老头不太高兴,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池翊音的应对无可挑剔,他也只能一甩手,转身走了。
“夜里要是听到什么动静,也不用害怕。更不要跑过来打扰我。”
他轻描淡写的说:“隔壁人家进城的时候扔下了两只猫,它们总在隔壁闹腾,听见什么都是正常的。”
助理跟着五婶抱着被回来时,刚刚好听到老头这么说,顿时脸都白了。
暴雨深山里的猫,真的是猫吗?
五婶也听见了,但她对老头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在与老头擦肩而过时,原本和助理笑着的脸冷淡了下来。
助理没有看到并排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