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嫣主仆去往东阳街,这才放心转身离去。
荀川啧啧两声,幽幽吐了口气:“沈家大房总算有个明白人,您也不用担心李肃会对夫人不利了。”
说完抬眼瞥见谢危楼眼底淡淡的红血丝,吓了一跳:“您这几日为了岳丈大人的旧案连轴转,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了吧!”
谢危楼沉默着没有说话,兀自往前走,对那句“岳丈大人”的称呼不置可否,尽管当年在军中,两人并肩作战时还曾称兄道弟过一段时间。
荀川见他神情淡漠,立刻摆出一副了不得的样子。
“您这样可不成!夫人若是瞧见您这个样子,不得心疼死。从前在军中日夜设防也就罢了,回到京中您好歹让自己喘口气吧!更何况,王爷如今比不得少年人,休息对咱们来说可太重要了,属下听说……”他四下扫一眼,捂唇压低声音道,“……就是那个,睡不够对那方面影响很大……您也不希望娶了夫人进门,那里不……”
尾声渐弱,因为荀川收到他家王爷剜来的一记眼刀子。
谢危楼身材挺拔颀长,步子迈得大,丝毫不为所动,边走边问:“公主府还没有消息?”
荀川立马收了笑,就算谢危楼不问,他也是准备禀告的,“旁的没有,倒是六月六晒经节那日,大长公主亲自上玉佛寺见了玄尘大师。”
大长公主与玄尘相识并不稀奇,太宗皇帝在世时,曾请玄尘入宫讲经,大长公主作为宗室女,也一同入宫听讲。
尽管那时谢危楼年岁尚小,却被玄尘看出异于常人的慧根,谢危楼也是在那时结识的玄尘。
谢危楼薄唇微勾,不无嘲讽:“怎么,她想让玄尘替孙女观相,看将来能不能做上皇后么?”
荀川道不止,“嘉辰县主先行离开之后,大长公主还向高僧求了一粒神药,您猜是作甚用?”
谢危楼冷眼扫过来,荀川不敢卖关子,立刻道:“是忘心丸,不过里头压低了声音说话,连嘉辰县主都被屏退在外,派去的暗探也没听到说什么。属下猜测,大长公主大概是想用这药为嘉辰县主争宠。”
谢危楼慢慢蹙起眉头,眸光在一瞬间冷鸷。
他听过忘心丸,这东西对普通人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会让服用者短暂失去意识,在身边人的诱导下,淡忘曾经耿耿于怀的事情。
玄尘同他提过一回。
当年他云游之时救过一名意欲轻生的女子。这名女子是山中的赤脚大夫,为了给山脚下患急症的村民治病,不得已将发着高烧的孩子留在家中,等到治好村民,回到家中才发现,自己的孩子却已经没有了呼吸,女子为此痛不欲生,甚至对善恶产生了怀疑。玄尘偶然路过此处,对其进行了一番开解,无奈女子依旧伤痛难平,玄尘便研制出这种忘心丸,渐渐地,让那女子忘记了失去孩子的苦痛,回归平静的生活。
出家人慈悲为怀,这忘心丸对于哀苦众生来说也许是能够发挥正向作用的灵丹妙药,但若对天子用此药,那就是欺君罔上、迷惑君主的死罪,而一国之君被蒙蔽心智,后果将不堪设想。
玄尘自己也知道,此药非比寻常,轻易不会拿出来使用,更不会随意赠人,尤其是权力倾轧不断的皇室。
诚然忘心丸还远远达不到操控人心、使其成为傀儡的功效,且大长公主即便有窃权的心思,也不敢拿整个公主府的生死存亡作赌注,因为一旦皇帝反应过来,即便是至亲,也绝不会容忍。
可单是皇帝宠幸谁、冷落谁这一桩,轻则挑起后宫争端,重则动摇储君之位,引发朝局动荡,人心不安。
谢危楼不明白,大长公主到底拿出了怎样的诚意,抑或是把柄,竟然从玄尘手中拿到了忘心丸。
“加派人手继续盯着公主府,另外,”谢危楼眸光威冷,“去查玄尘,本王需要知道他这些年所有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
荀川道了声是,又问:“嘉辰县主这两日就进宫了,那忘心丸……”
谢危楼垂眸思忖,沉吟片刻道:“暗中调换,万莫让她带入宫中。”
荀川拱手应下。
谢危楼掀起眼皮,“玉嬷嬷这几日可有异动?”
荀川摸了摸鼻子,想起几日前自家王爷的吩咐,迟疑道笑:“您真要打断世子爷另一条腿?好歹是老霍的亲儿子,直接打不太好吧……”
荀川口中的“老霍”就是霍泽源。
当年在战场上,霍泽源替谢危楼挡下致命一击,他父母双亡,死前唯一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