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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妞一句句听着:“娘,你放心罢,我知道。”
卫夫人只是看着女儿,这大半年,她发添银丝,一下就显出年纪来。
同卫老爷站在一块儿,越发像对老妻少夫,听见女儿这么说,也不驳她。等她嫁过去,头天就会知道日子不好过了。
到了中午大妞就会亲自下厨,做两道菜给全家人尝,那道“东坡豆腐”,是她练得最久,做的最好的。
下午就是做针线,给老太太给婆婆,还给陆仲豫做,进门是三月底四月初,天还不热,可一眨眼就到五月端阳节。连夏衫也得一道裁了。
大妞借着送菜去林家,写信告诉阿宝,她每日在做些什么,还问阿宝她在裴家过得怎么样。
进门就遇上丧事,若有人说闲话,让阿宝好歹也忍一忍,莫要新进门就跟人起争执。
还真是将阿宝看得透透的。
只是裴家人,自己就先斗起来,根本没功夫嚼这个舌头。
阿宝看了信,叹道:“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大妞怎么竟肯吃这样的苦头。
裴观见她长吁短叹,宽慰她道:“你放心罢,陆兄不是那等人,待出了百日,咱们也可去国子监山脚下的宅子见一见。”
“当真?”阿宝这才展眉笑了,“那说定了,要真这样,我给你做个带绣花的荷包!”
裴观一怔,赶情她刚才是想做个素面没绣花的荷包,糊糊弄弄他?
于是裴观道:“你有拜师礼,我也有赠给学生的东西,送的礼好,还的礼就好。”说着冲阿宝点点头。
意思是让她自己看着办。
“什么礼?”阿宝好奇起来,坐到裴观身边,“什么礼呀?”
裴观立起来,绕到内室去,就躺在阿宝的罗汉榻上,不论阿宝怎么问,他就是不答,还道:“等你荷包做好了,不就知道了?”
阿宝在娘家住了十来日,每天都跟阿爹一道用饭。
头一天,她还是刚回家的姑奶奶,第二起,天亮就起床给爹做早饭。
自己不能吃肉,还给爹做油煎肉饼,包肉包子。
林大有看女儿每天穿件罩衫下厨房,天天拎吃的来,又感动又心疼:“你好容易回娘家,怎么能碰油锅,这烟熏火燎的。”
“我长到大,也没给阿爹做过几顿饭。”以前是太小,后来家里富了又不用她沾手,如今阿爹就要外任,一去三四年,得让他多吃些。
看到阿爹吃得这么香,多早起来也不觉得辛苦了。
裴观一句话也未说,上辈子,父女二人一别就再也没见过面,不知她那时,心里有多么遗憾。
林大有每天都跟裴观道:“你劝劝阿宝,我看她都瘦了。”
裴观总是回:“岳父不必忧心,全了她的孝心罢。”
直到林大有问裴观:“你瞧瞧我,吃阿宝做的饭,这十来日都吃瘦了。”
自家女儿灶上的手艺比她的女工手艺,好是要好上些的,但好的也有限。
裴观闻言挑眉,看岳父那个吃相,他还当阿宝的肉饼做得极好,还想出了孝必得尝一尝。没想到岳父是为了不让阿宝伤心,才吃这么多的。
怪道韩征先还来一起吃早饭,到今天,已然有两三日,没在早饭的时候看见他了。
裴观半晌说不出话来,咳嗽一声,清清喉咙,双手抱拳作揖:“岳父,还请您再忍耐两天罢。”
最后两天,阿宝想去灶上做饼,做它百八十个,就像当年阿爹要南下时一样,得给他带足行军的干粮。
裴观终于出言劝道:“各地驿站早就打通了,岳父到哪儿都有驿馆可住,驿丞自会安排车马饭食,你做这些,也吃不了,何况路远又热,别吃坏了肚子。”
阿宝想了想,这才作罢。
反正这十几天,她给爹做了五双鞋,往后做的鞋子,也能托驿丞层层转交:“到秋天我攒下好皮子,再给爹做靴子送去。”
林大有先走水路,再骑马。
临去时,他对阿宝道:“爹还是那句话,裴家要待你不好,你就来找爹。”
阿宝眼看着阿爹上船,还都笑着同他挥手,等那船一开,她上了马车便哭起来。伏在裴观的膝头,裴观摩挲着她的背:“等往后有了机会,咱们一起去辽东。”
三月三十,良辰吉日,万珍出阁。
阿宝虽不能去卫家送嫁,但那天,她特意坐着马车出门去,等在花轿经过的路上。
裴观也不能去赴喜宴,二人一道坐在车中,待花轿经过时,阿宝掀起车帘,远远看了一眼。
心里猜测,红盖头底下,大妞不知笑得有多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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