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扑面而来, 纵使人心载满了欲望,都将慢慢消却。
亚瑟见过人性最肮脏的一面,他认为人类是世界上最丑陋难堪、穷凶极恶的生物, 没有之一。因此, 他对人类没有多余的慈悲,他曾纵容人类释放极恶,令他们自相残杀、后嗣断绝;也曾成为幕后操盘手,推动末日的车轮滚滚向前, 碾压一切。
然而,命运之所以被称为命运,就是因为它充满了不确定性。
亚瑟厌恶人类至极,却没想到在未来的百年千年中,这份厌恶竟也会逐渐改变, 乃至消退。
他在太乙天墟做主神越久,越发现用单向的善恶去定义人类并不妥。人类是一种相当复杂的生物,在没得到想要之物前会不择手段,可在得到之后又会怀念曾经失去的美好, 看着他们为了一个选择反复纠结,为了一段感情黯然神伤, 这一切新奇的体验,让亚瑟感到很有趣。
就像今天, 一个工龄七百多年的造化者找到了他,说是想要退休。
“我累了。”她依然年轻, 二十岁的外貌,强者的体魄, 眼神充满智慧和张扬, 却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美貌、寿命、健康和强大,我很满意,也很感激。”
“但每次睡去,我总会梦见小时候住的老破小房屋,妈妈在煮面,爸爸在摘菜,而我握着很短的一截铅笔在田字本上写字,说我有一个梦想,就是买个大房子让爸妈住进去,一家三口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实现了这个目标,可我发现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他们。等到他们老去、去世,我是给了他们最好的物质,却没有回报任何感情。”
她看向亚瑟,道:“我想回去,回到过去。”
“我用我现有的一切做交换,交换一个时间线回溯,交换一段不再成为造化者的人生。”
她知道在原来的时间线上,前任主神还活着,所以“时间线回溯”是一项高风险又不可为的大工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果然,亚瑟没有被感动,他头脑清晰地拒绝:“抱歉,你的请求无法达成,我不会在旧有时间线上为一个造化者冒任何风险。”
有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绝不会做:“我只能让你再成为你父母的孩子,代价是付出你所得的所有。”
亚瑟以为对面不会答应,谁知对方笑了:“好。”
他明白了,先抛出一个不可能的选项,等她最后说出真正想要的东西,他也不会觉得难以接受了。
啧,狡猾的人类……
亚瑟:“放弃一切,你不会后悔吗?”他取出一个道具,“鉴于你是个优秀的造化者,任务完成度在80%以上,我决定给你一份礼物——这是一张后悔卡,如果哪天你后悔了,还可以选择回来,时限是一生。”
“如果你一生没有用这张卡,那你死后会像普通的灵魂那样遁入轮回,再也不记得前世。”
不想好了吗?愿意承受这样的代价吗?
造化者点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太乙天墟,重启另一段人生。在她之后,也有不少造化者请求退休,面对他们的申请,亚瑟没有为难,全部批准,只是他会给每人一张后悔卡,再旁观他们的人生轨迹。
征服者:“亚瑟,你把他们当作小白鼠吗?”
“不觉得很有趣吗?”亚瑟道,“我好奇他们做出的每一个选择,以及会不会后悔,为什么后悔,又为什么不后悔?”
他好奇人类,他想要探索。
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一位离开的造化者一辈子都没有使用后悔卡。
当她白发苍苍地优雅老去,当她的子女依偎在她身边,她告诉他们,人的一生最珍贵之物是自己,其次是眼前人,而名利金钱地
位都是浮云,人死了什么也带不走。
而跟风的造化者倒是一个个都用了后悔卡,很显然,他们权当这次放了个长假,满以为回来又是以前的自己——可怜见的,亚瑟哪是什么好糊弄的主,他清零了他们的奖励点、技能、寿命和血统,让他们从头开始,且抗议无效。
亚瑟:“又想要平静的生活,又想要更好的退路,世界上的好事哪能都被你们占了。拥有什么就要失去什么,看来是我对你们太好,让你们忘记了对主神应该存有敬畏之心。”
他把他们丢进了末日副本,决定以儆效尤。不得不说这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想跟风的人不敢心存幻想,只有想清楚的人才敢于走到亚瑟面前,要这份“最终试炼”的名额。
米希雅:“他们把它当作最终试炼吗?好像是有点道理。”
亚瑟一针见血:“选择成为普通人还是成为造化者,就跟人类选择结婚还是不婚一样,到头来都有遗憾,都会后悔。能做到一生不悔的人太少了,这样的人相当珍贵。”
闻言,米希雅发出感慨:“亚瑟,能说出‘这样的人相当珍贵’这句话,你真是长大了。”对人类的看法不再那么偏激了,真好。
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