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水绿, 湖光潋滟。
沿岸杨柳依依,清风徐徐,惬意快哉。
温宜青心不在焉, 几次想将注意力放到手中的鱼竿上, 亦或者是不远处泛舟湖上的女儿,可身边坐着那么大一个人,沉稳冷峻, 一举一动都叫人难以忽视,让她想要不在意都难。
虽不是孤男寡女, 可那些跟来的下人都安静地站在不远处,若非得人使唤,便隐默的悄无声息,好似不曾出现。
难得的, 她在心中轻轻抱怨了一句向来疼宠的小女儿。
但家里的小姑娘又是个天真性子, 旁人三言两语就能哄走,心眼更斗不过一个大人, 到如今这局面, 身旁这人未尝没在其中动手脚, 也怪不得她。
温宜青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在鱼钩上。
只要她不理会, 便能当作无事发生。
“你不愿进宫也没关系。”皇帝忽然开口。
她下意识应:“什么?”
边谌平静地说:“不愿进宫,不愿做皇后,带着善善住在宫外, 你若是不想, 我也不会逼你。”
温宜青手一抖, 湖面涟漪翻开。
她转过头, 略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当初的确是我欺骗与你, 隐藏身份在先。”皇帝的鱼竿微动,他拉起鱼线,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只除此之外,我未与你说过半句假话,即便是你恨我、怨我、避我,先前我说过的,日后也一直算数。”
先前说过什么?
温宜青恍惚想起他数次关于皇后之位的允诺。
她局促地收回目光,盯着袖口的繁复衣纹,忍不住问:“您何至于此?”
他们二人阔别六年之久,六年以前,相处也不过短短几月。这天下美人无数,若皇帝肯点头广纳后宫,自然有数不胜数的美人愿意入宫。
皇帝未答,反道:“沈氏商行的老板与你青梅竹马,当初你爹娘本想将你嫁给他,你们相识数载,而他至今未曾婚娶。”
“这怎么能一样?”
“你们如今还有联系。 ”
“……”
边谌又淡淡道:“兰舟与你在京城重逢后,便数次在我面前提起你,先前太后意愿赐婚,也被他拒绝,直言已有了心悦之人。”
“又关贺大人何事?”
“你生辰时,他也送了你贺礼。”
“……”
温宜青握紧手中鱼竿:这是翻的什么旧账?!
“他们二人与你往来,作何心思,你应当心知肚明。”
“与他们又有何关系?”温宜青忍不住板起脸,肃声道:“你既是……既是对我身边的事了如指掌,也应当知道,我并未有逾矩之举。”
她又不是天上神明,如何能操控人心。虽是明了他们二人心意,也直言拒绝过,却也做不了其他,只能谨言慎行,唯恐让他人误会。
她与沈云归是生意合作的正常往来,不占他分毫便宜,对贺兰舟更是恭恭敬敬,生辰贺宴也没有发帖相邀。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也不敢误自己名声。
“是。”边谌镇定地说:“你也拒绝了我。”
温宜青:“……”
“可善善的亲爹是我。”皇帝说:“当年你不知我身份,却还是钟情于我。阿青,我与当年并无分别,只多一层身份而已。”
温宜青怔怔地看着湖面。
正此时,手中鱼竿忽然有一阵大力传来。
有鱼上钩了。
她正在出神,猝不及防,毫无准备地被吓了一大跳,那股大力拉扯着,手中的鱼竿也几乎要握不住。就在快要脱手时,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比她更快的反应过来,稳稳地握住了她手中的鱼竿。
湖中那尾游鱼死死咬住鱼钩,鱼身翻腾,湖中水花四溅,波澜翻滚。
温宜青已经全然顾不上它。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上,手背与掌心接触,干燥的暖意自相接处传了过来,如烈阳般滚烫。她抬头瞪了边谌一眼,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湖中挣扎的鱼,好似并无发觉。
他握住鱼竿,而后连人也朝这边一步迈了过来。呼吸之间,全是他身上的浅淡沉香。
再亲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
情至最浓时,连世俗礼数也能抛到脑后,可时隔多年,情爱已不复当初,还有俗事凡尘牵扯,这样亲密无间的接触更不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