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狼藉不多时被收拾干净, 帮佣为纪云京换上了新的餐具。
适才的剑拔弩张停歇,“和气”的午饭继续。
纪岑安心无触动地旁观父子俩一唱一和,倒不被带着走, 不觉纪云京这是在偏向自己,反而更为冷淡绝情, 面上看不出一丝和家人长时间分离后再重聚该有的情绪。
终是时过境迁,已然不是小时候不晓事、不懂人情世故的岁数了, 心头门儿清纪云京是在做样子。
推开面前的碗,不受纪云京假慈悲的“好意”与“偏袒”,纪岑安沉着自如, 不知变通地问:“我妈……程玉珠在哪儿?”
一时改不了口,又叫错了, 习惯的称呼脱口而出再硬生生改掉。
无视她的排斥,纪云京慢条斯理说:“这些都是你以前爱吃的,快尝尝。”
纪岑安顽固:“没胃口。”
纪云京说:“你从昨晚就没进食, 还是先吃点。”
纪岑安坚持:“不饿。”
像是没听见,纪云京故作姿态:“狮子头是爸爸专门让厨房做的,你以前最喜欢这道菜,还是用的那时候的秘制做法,一个味道, 没变。”
讲着, 这次直接把整盘菜端纪岑安面前, 还把她当十几年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一样溺爱,一点不守自己定下的饭桌规矩。
看着满桌油腻腻的菜肴,纪岑安拧眉, 修长的指节微曲。
纪云京不似在国内那会儿讲究了, 眼下很是和蔼, 他挺不在乎女儿的嫌恶,不为此大动肝火,反倒十分包容,怎么都不会发火。他很健谈,极其有耐性,自顾自同纪岑安说了会儿对她的关切宽慰,表示歉意,而后主动交代他们出来的经历,还有程玉珠的病情。
“后来好几次我们试着找人联系过你,但都找不到。”
“你不在城里,失踪了。”
“可是我们也不在国内,天远地远的,限制太大了。”
……
“你妈妈身体也不好,精神状态很差,我们这边也难做。”
“我只能先顾着她。”
“其实她一直都有在挂念你,前阵子还在念叨,放心不下。”
“你知道的,她就那脾气,嘴硬心软。以前对你严格,但你们兄妹两个里,她最舍不得的还是你。”
……
“我们一开始是在伯尔尼那边,大概住了一年多点,后面你妈病情严重了,才搬到这边静养。”
“她本来都好多了,可这些天好像又受了刺激,不是很稳定。”
纪岑安不动容,只道:“你把人送到了哪个地方?”
纪云京终于肯回答,如实告知:“没哪儿,只是让医院那方暂时接走她。”
再是解释:“她需要封闭治疗,这边有很不错的精神病院,估计再待一段时间,情况就会好转了些。”
纪岑安视线沉郁,心知所谓的治疗就是幌子,实则是把程玉珠关起来,变相软禁。
这么多年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已然洞悉纪云京的处事方式,一听就懂了,都不用再求证便明白怎么回事。
老东西最擅长这一套,永远都是好人,不与谁交恶,哪怕是恨对方入骨。他把生意场上的做派运用到了各个细节上,包括对待家人,待娘仨总是温和,典型的好丈夫好父亲模样。
但他又是工于心计的那种人,道行高城府深,没点能耐就会被他绕进去了。
纪岑安十来岁时最是敬仰他,即使是叛逆期爱惹是生非的阶段,依然会听这个“父亲”的训斥,挺尊重他。
但也仅限于当初了,不是现在。
纪云京问:“要不要去见见她?”
纪岑安无声应对。
“爸爸可以带你过去,正好下午有空,今天比较清闲。”纪云京说,接着报了个地方名,不避讳提及精神病院的名字,“离这边也不远,开车就能过去。”
仅仅斜睨他一下,纪岑安不中招,连搭理一声都不曾。
纪云京不可能带她去见程玉珠,否则今早就不会偷偷送走程玉珠了。
老狐狸缜密,防她防得紧,讲这些都是在试探,一再揣摩她的底线和意图而已。
纪岑安昨晚就被抓到了,在借住的地方被这群人围堵,但刚刚才将她送至这里——本来他们大可以当晚就带她过来,可纪云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