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运输中心其实只占据很小一个角落, 有个专门看集装箱的保安亭,那里有十个年轻小伙子全天轮流不间断的巡视,就怕某些不长眼的混账东西过来把货物装错, 或者弄坏, 再要不然就是防小偷。
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初冬的上海黄埔码头却风和日丽, 陆撼城车子直接开进集装箱存放点,下车的时候保安厅的几个小伙子已经看见了他, 主管杨羽连忙把帽子戴上,急匆匆走近, 露出个很合适的微笑跟陆先生打招呼:“老板, 你来了?今天是有什么大批货物要运过来吗?”
此时已是近傍晚时分, 五点半的阳光从江上斜入码头,岸上鳞次栉比的集装箱高高低低堆砌起来,影子便像是奇怪的棋盘, 一块儿块儿深深浅浅分割大地,陆先生正巧站在明暗分界线的中间,大衣的左肩跳跃着金色的阳光,右肩与轮廓分明的俊脸是连成一片的阴暗色彩。
主管杨羽不管什么时候看见小老板,都不自觉肃然起敬,浑身都矮一头似的, 不敢随便大声说话, 这会儿也是脑袋一懵, 抽出盒中华就递过去, 说:“老板来吗?”
陆先生很随意地淡淡笑着, 摆了摆手, 把车子锁上后就道:“我家里有病人, 不能闻烟味儿。”
“啊,那是那是,病人最忌讳这些了。”杨主管连忙又把烟放回去,也管不了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讨好地说,“今天刚来了个小伙子,说是冯老板介绍过来的?”
陆撼城点点头:“恩,我也认识,我的一个弟弟,年纪还小,有些事儿做的不好你也不用给我面子,直接训他就行,多教教他一些东西,辛苦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
杨主管还想说话,就又听小陆总淡淡说:“人呢?去哪儿了?我看看他宿舍。”
杨主管连忙带路,左拐右拐的去了铁栅栏边边上,那里有一排简易板材搭建起来的二层小楼。
陆撼城迈着长腿上二楼,在最里面的单间就看见顾鼎还在穿制服。
他的公司是有规定的,哪怕现在规模还小,但不管怎么样表面功夫一定要有,规矩就是规矩,制服不好好穿就给他滚蛋;执勤期间打架斗殴破坏公司形象也滚蛋;造成货物延迟发货,或者监守自盗的,手下留情这个词,在陆撼城这里完全就是放屁。
因为管理极为严格,起初人手紧缺,后来工资开得越来越高,人手便怎么都不缺了。
“挺好,像模像样的。”陆先生在门口跟顾鼎笑了笑,走进来还看了看顾鼎摆在桌子上的全家福照片。
说是全家福,但里面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照片是高中毕业那年拍的,三年前吧,陆撼城垂眸,拇指在顾眠的脸上摸了摸,眼底都是暖意,又放下。
“是吧?我瞧着也挺好,陆哥,这制服真帅!”顾鼎戴上帽子,在镜子面前自我欣赏了一会儿,绷着脸的时候很能唬人,因为从小练体育,腰背挺直,不开口的话便让人觉着是个深藏不漏的酷哥。
“恩,仿的迷彩服,版型好,你也衬得好。”
陆撼城说完,自觉是圆满完成眠眠交待的任务,给足了顾鼎狐假虎威的力量,想打道回府了,结果还没开口说自己回去了,就听见顾鼎好奇似的问他:“陆哥,刚才你不是说不叫我跟大家说咱们认识吗?怎么你自己又来了?”
顾鼎有些不好意思。
陆撼城却不邀功,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你哥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你。”
“啊……这……我哥他也只是关心我,是不是让陆哥你有些为难?你其实可以不用过来,跟我打个招呼,我回头就跟我哥说你来过就好了。”顾鼎也不是真傻,晓得一般当老板的,都不喜欢亲朋好友仗着自己的关系在下面耀武扬威不干正事儿,大哥才是太笨了,跟陆哥关系再怎么好,经济方面的事情,就是亲兄弟都要分清楚,要是陆哥觉得不舒服可怎么办?这不影响大哥跟陆哥之间的感情了吗?
顾鼎忐忐忑忑,长大后倒不像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也会看人眼色。更何况如今的陆哥,跟从前实在很不一样,不是随随便便穿着背心在厂里汗流浃背帮他爷爷收菜的陆哥,是开着豪车,走哪儿都有人上前招呼,穿着一看就贵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