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惊四座。
心如死灰的受害男子忘记流泪, 洋洋得意的人贩神情凝固,堂上张知县与师爷面面相觑,连两旁充当背景板的衙役都险些没站稳。
张知县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还低声问了遍师爷:“他刚刚……自称什么?”
让堂堂五品知府滚过来见他, 真是好大的口气, 若是平常,张知县早把人拖下去治罪了。
但在那个自称面前,这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张知县再孤陋寡闻, 也知道普天之下,能自称为朕的……只有皇帝。
哈哈, 怎么可能, 他一个七品知县,五品知府就是他见过最大的官了。当今圣上在千里之外的玉京皇城, 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公堂上, 受他审问呢?
幻听,一定是幻听。
师爷迟疑道:“好像是……”他不敢将“朕”这个字说出口,那是大不敬, 只委婉道, “陛下的称谓。”
两人同时沉默了片刻。
张知县又重重一拍惊堂木:“笑话!你若是陛下,我还是先帝呢!”
谢重锦面无表情,只是眼底寒意更重。
先帝同样是谢重锦不能触及的逆鳞, 陆雪朝看张知县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
张知县这都不是引火烧身, 是主动往火坑里跳。
张知县还在给火里添柴:“大胆狂徒, 竟敢冒充陛下, 口出狂言, 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因是微服出巡, 地方官都没得到御驾亲临的消息。没凭没证, 是个人都不会相信本该远在玉京的陛下会出现在此地。那身份太尊贵而遥不可及,远得像天上的神仙,谁会迅速接受神仙下凡,在自己面前现身的事实?
定是这两人眼看自己要将他们治罪,就胡乱编个身份,妄图逃脱罪责,也不想想编得靠不靠谱。冒充圣上?那不是自取灭亡么。原先带走别人家的逃奴,或许只用打几板子坐几年牢,搞这么一出,那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将长黎律法倒背如流的陆雪朝实在忍受不了张知县这个法盲,纠正道:“长黎没有灭族之刑。”
掌管一方百姓的县官竟是个彻头彻尾的法盲,可以想象他平日里都是怎么断案的了。
……简直为祸一方。
张知县屡次被打脸,恼羞成怒道:“来人,将这两人拉下去收押,择日问斩!”
地方官没有直接执行死刑的权力,判了死刑后,得层层上报至中央刑部,由刑部来裁决是否批准死刑。原先的刑部颠倒黑白草菅人命,玉京涉事官员几乎全在前几月的动荡中被判了死罪。如今刑部掌事的是傅惜年,因其是圣上心腹,虽为侍郎,权力位同尚书。
傅惜年日日忙得要死,除了审判玉京大案,各地上报的死刑也得他来一一审批,避免冤杀无辜。若一个地方查出的冤案太多,就会转告吏部沈鹤洲,将地方官革职换人。
也不知傅惜年若是看到竟有地方官敢上奏判今上死罪,会作何感想。
不过他看不到,张知县没这个上奏的机会。
张知县一声令下,两旁衙役正要上前,一名衙役忽然急匆匆跑进公堂:“大人,钦差大人与知府大人来了!”
张知县一惊:“真,真来了?”
这就有些玄学了。
知府大人从未驾临他这衙门,这人刚说要知府大人滚来见他,知府大人就真来了……听着怎么那么巧合呢?
是了,巧合而已。张知县自我安慰,曲陵有好几个县镇,知府大人近来本就陪钦差大人各种巡视考察政绩,都暗示让他们这几日勤快点,眼下就是恰好考察到他的地盘上。
也正巧他在断案,没让钦差大人撞见他无所事事的模样,若表现好了,说不定还能升官。
他果然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快,都出去迎接。”张知县赶紧起身,当下也顾不上谢重锦几人,带着一帮子衙役出门相迎。
门口站着两名老头,都是年过半百。一个穿浅蓝官服,大腹便便,脊背佝偻,眼神混浊,落后另一个半步,脸上是谄媚讨好。一个着正黄官服,身材清瘦,精神矍铄,两鬓斑白,鹤骨松姿,一副正义凛然之态。
不说形貌,看官服颜色也能区别出哪个是五品知府,哪个是三品京兆府尹。士大夫阶层对衣冠很有讲究。一品红,二品绯,三品黄,四五品蓝,六七品绿,八.九品青,颜色有深浅,深紫为帝王。自陆雪朝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