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外面的天色黢黑,明德殿的烛火排排横横地亮着,浅淡的香薰燃在空气中, 殿顶还挂着一串佛家惯用的盘香。
这里不像是皇宫, 倒愈发像一座佛堂。
谢慈身上穿着雪白宽厚的亵衣, 面上透出几分水红的粉意,他揉了揉太阳穴,不知今夕是何夕, 白日醉酒的记忆早已忘了精光,他只记得自己隐隐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那梦实在诡谲至极,光影晦暗,身形粗长的蛇类吐着蛇信子,将他层层叠叠地圈起, 蛇瞳泛着无机质的银光,垂涎地盯着他,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吃入腹。
谢慈擦拭了一下额角的薄汗,屋内烧着炭火发出嘶嘶的声音,他手上泛冷, 神智慢慢回笼,往身边一看, 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深黑淤泥似的眼中。
巫晏清就在他的身侧,对方的脸依旧精致而冷淡,此时在稍暗的烛火中却晦涩地显出几分阴森。
美则美矣, 却像寒潭中一条吐着毒液的蛇妖。
谢慈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巫晏清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幽幽看着谢慈, 意味不明, 叫人心中慌乱。
谢慈觉得怪异,又怕得很,只小声问道:“陛下缘何如何看臣?”
其实他想问的不止是这个,还有对方怎么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巫晏清这人怪癖那么多,从前就极嫌弃他,现在居然如此出格,简直令人意想不到。
巫晏清的唇色在烛火下显得有些艳,他的唇角似乎勾起弧度,又好像只是一种错觉,他对谢慈道:“谢小侯爷相貌出众,秀色可餐,美景不可多得,朕自要多赏几时。”
这话其实有些轻浮了,完全不符合巫晏清之前高冷的人设,但他说得极为自然,好像饮水呼吸一般,反倒衬的问话的谢慈怪异不自然了。
谢慈心乱如麻,巫晏清暧昧不清的态度让他生出一些糟糕的想法。
从前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与对方地位相当,现在巫晏清骤然成了皇帝,地位极大的悬殊使得对方对他的一言一行好似在逗着家中圈养的小犬一般。
谢慈心里适应不过来,看着巫晏清眼中幽暗的光华,只道对方现在地位崇高,便暴露了本性。
也怪他眼光不好,纠缠谁不好,偏偏惹了这尊煞神。
谢慈心中如何诽谤不说,面上却还是一副乖顺的模样,垂着头对巫晏清道:“陛下莫要如此取笑臣。”
巫晏清轻慢的深处手腕,床榻并不大,他一伸手便触到青年白生生的下巴,轻抚下便是一片滑腻温润。
谢慈被他的动作吓得浑身一颤,但他也不敢往后退,只好硬着头皮轻声道:“陛下这是何意?”
巫晏清的力气很大,谢慈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头部都被对方钳制,无法动弹,眼见对方的唇越靠越近,谢慈只觉得呼吸都险些停窒了。
新皇并未真正的吻下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余下几寸,气息纠缠在一起,谢慈甚至能看清对方面上微弱的汗毛,似乎正随着他的呼吸颤栗。
荒谬的暧昧在两人间萌芽,连烛火都好似缓缓黯淡下来。
巫晏清的眼睛很暗,显不出分毫光芒,也因此,谢慈映照在他眼中的影子格外清晰。
那眼沉闷的像囚笼,而这一无是处的纨绔便是他唯一的囚鸟。
巫晏清并没有解释什么,反倒是无所关联的道:“谢慈,朕唤什么名字?”
谢慈只觉得他古怪、不正常,这个夜晚从一开始便是荒诞的,但他还是抿抿唇,小声的回答问题:“巫晏清。”
新皇意味不明的笑笑,语气温冷凉薄:“你可要记住了,莫要再唤错了。”
谢慈心里一咯噔,一时间想到白日醉酒的事,只怕是自己醉酒后冲撞了皇帝,心下懊悔,只得小心道:“臣谨记,请陛下恕罪。”
巫晏清下榻,鼻腔中应了一声。
谢慈见他下榻,心中才缓下几分,还没等他松气,巫晏清便垂眸看他:“服侍朕换衣用餐。”
谢慈心道,来了来了,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