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汹汹。
领头的男人上前一步,模仿黑衣魔修不久前的口吻,尾音噙笑:“不如来看看,今夜是谁被碾碎。”
*
同一时间,飞天楼。
飞天楼乃是朔风城中最为奢华的楼宇,理所当然成了妖魔的寻欢之地,夜夜笙歌,酒醉灯红。
魔族已打听出须弥教余孽的藏身地,只需前往城外夺回仙骨,自此便可称王称霸、纵横北州。
正因如此,今夜的飞天楼来了位贵客——
占据朔风城的魔族首领,流翳君。
放眼修真界,中部有仙门大宗庇佑,东方、南方有数之不尽的世家宗族。
唯独北、西二侧群雄割据,教坛、部落与自拥为王的妖魔城邦层出不穷,这位流翳君的领地,便是其中一个。
虽自称为“君”,然而论其修为,其实不过金丹巅峰,顶多算个部族小领袖。
流翳君之所以攻入朔风城,全因有了仙骨的底气,一旦取得仙门圣物,北州之内必然再无敌手。
这是一场势在必得的赌局,但事态的发展,似乎并不如他所愿。
流翳君神色恹恹,眉宇之间尽显不耐,满心烦躁灌下一杯酒:“跳,跳什么跳!你们人族的舞姬,就只有这种水平?”
他坐于厢房中央,身侧是蹁跹起舞的少女,一声怒喝响起,舞姬们皆是停下动作,不敢多言。
她们已经见到不少小姐妹誓死不从,结果被毫不留情吞吃入腹。今夜魔君心情不佳,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
这群妖魔从未将她们当作人来看待,整座飞天楼里,尽是待宰的牲畜。
“魔君息怒。”
侍奉的小妖为他斟满一杯酒,语气讨好:“我已派人去城外夺回仙骨。您放心,须弥教里活着的人大多身受重伤,成不了气候。”
小妖说罢笑笑,扫视面如死灰的房中舞姬:“您若是心里堵得慌,大可进食来高兴高兴。您看,最左边儿的姑娘就生得不错……”
他话没说完,身侧的流翳君突然神色骤凛:“闭嘴。”
小妖修为不高,觉察不出有何异样,闻言只得乖乖停下,一声不吭后退几步。
流翳君眸光微沉,掌心魔气凝集。
他已半步元婴,能清晰感知空气里的灵力波动。
窗外朔雪寒风、混沌嘈杂,细细探去,能感到一阵逐渐靠近的陌生气息。
凝神感受它的修为,应是在——
眉心重重一跳,男人蹙眉起身,避开径直袭来的磅礴灵力。
来人下了死手,木窗被击得粉碎,他身侧的小妖没能躲过突袭,化作齑粉一摊。
“魔君还真是薄情寡义。”
陌生的少女声线沉凝如冰,毫不掩饰讽刺之意:“好歹是个对你忠心耿耿的同族,居然就这样不管不顾。”
一旁的舞姬们被吓得浑身哆嗦,流翳君对此避而不答,冷言回应:“须弥?”
大祭司云湘自窗门现身,足尖轻盈落地,带来满屋风霜雪重。
于她之后,同样身披斗篷的修士们踏足而入,好似黑鸦。
谢星摇紧随其后,望向那位双目猩红的魔君。
在她熟悉的中州,大多妖魔能与人族和平共处,无论妖修魔修,清一色修习正统仙法,不会为害世间。
然而北州偏远,妖魔混战,流翳君显然是靠修炼邪术、吞吃血肉来助长修为,通体气息浑浊不堪,满溢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所谓擒贼先擒王,修士们不与他多言,击溃闻风赶来的数名小妖,旋即列阵结咒,将魔君包围其中。
魔族没有仙骨加身,这场决战的结果早已注定。
谢星摇看着流翳君目眦欲裂、掌心魔气翻涌,四下寒风冽冽之时,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曾经所见的古旧画卷。
在三百年前的混战中,没有相伴而行的修士,亦无世间难求的护身法器,唯有一名少女孑然现身,独自面对千百邪魔。
[是日滴水成冰,夜色沉沉。冰寒雪冻,群魔狂舞,人间炼狱。]
冷风呜咽,吹断檐角一根尖锐冰棱。雪夜浑浊,风声簌簌,不见天光。
隔着一段漫长光阴,两个毫不相干的故事,于此刻微妙重合交错。
飞天楼里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