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快步进了鸿瑞堂, 药味和酒精味很冲鼻,张辛和牟安已经翘首等待已久了,见了她忙低声说了刚才的探温情况。
“好了, 你们先下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接下来轮值可以了。”
安排完一整天都没吃喝休息过的张辛和牟安,苏瓷披了件罩衣洗了洗手, 进房给杨重婴察看术后情况。
房里点了一盏灯,药味酒精味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杨重婴还醒着,见苏瓷勉强笑笑, 点了点头。
“父亲。”
苏瓷先给他探了探脉搏, 皮肤触手有点微烫, 但好在并不严重,脉象渐渐趋向稳实,苏瓷长吐了一口气, 还好,她之前仔细询问过张辛和牟安,还好没扎中大动脉。
“幸好是没刺中大脉管,如今又值仲秋了。”天气也很关键,不太冷也不太热,降低炎症几率创口恢复也不会变缓慢。
她安抚鼓励杨重婴:“只要药物到位, 大约一月出头就能初步痊愈了。”
杨重婴十分信服大儿媳的医术, 一听果然心里一松, 连带伤痛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接下来, 苏瓷给杨重婴做术后检查, 先仔细询问过杨重婴的感受, 又察看过伤口加了一次药, 一轮下来,也不算折腾,但杨重婴伤重,仍有些费力。
苏瓷用棉花蘸了点水涂了涂杨重婴的的唇,又侧头叮嘱医僮几句护理注意事项,等杨重婴缓过来之后,她也弄好了,就着铜盘的水洗了洗手,苏瓷却没有离去,反而把医僮打发出去了。
偌大的房内,就剩她和杨重婴两个人。
杨重婴也不笨,马上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了,脸色一沉,抿唇闭上眼睛,“二娘,你回去罢。”
自从苏瓷进门之后,杨重婴一向叫她都是老大媳妇的,现在连闺阁时的称呼都出来了,可见是真恼杨延宗恼得紧了。
苏瓷心里轻轻一叹。
俯身给杨重婴掖了掖被角,她没有走,站了片刻,轻轻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来了。
“父亲。”
“伯父。”
苏瓷轻轻喊了一声,也喊回了从前的称呼。
“您这回是真受了大罪了,要是爹回来知道了,怕又难受得紧了。”
作为义兄弟,杨重婴和苏棣感情真的很不错的,说亲兄弟也差不了太多了。
虽然有杨延宗在,但苏棣这几年间也私下不停打听调养的方法,还询问过苏瓷很多次。
听到这里,杨重婴也不禁露出几分动容和难受,唉,又是他不争气,连累兄弟担心了。
其实难怪杨重婴这么生气的,好端端居然被媳妇戳几刀险些没了命,什么仇什么怨啊,他恨不得宰了颜氏,苏瓷都是能够理解的。
“可是伯父,他也难得很啊。”
“您是不知道,他有多累,这个把月来,都病了好几回了。”其实就是累出来的,病时还得绷着上,病怎么断尾?反反复复。
苏瓷也是回府了,才知道他身体不舒服有些时候了。
“都是为了这个家罢了。”
杨延宗也不是铁人,他也会有身心俱疲的时候,苏瓷抱着腿,轻轻说着,叹了一声,“我知道伯父是恼了他了,”她苦笑,“可是,他也难啊。”
“母亲的不好,我们都知道,或许在伯父看来,她根本不配当他们兄弟的母亲,可是,她偏偏就是他的生身之母啊!”
杨延宗要怎么办?眼睁睁看着父亲治死他母亲吗?
要是杨重婴真的一命归西了,被颜氏杀了,杨延宗盛怒之下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可现在,父亲被救回来了。
是,杨重婴想治颜氏有一百种方法,让她瘫痪在床屎尿横流活上个几十年,生不如死,还不耽误儿子,多痛快!
可杨延宗能眼睁睁看着吗?
“他只能这样了。”
明知父亲会气愤,感到背叛,失望头顶,可他还是不得不跪下来为母亲求情。
“父亲,他也难啊,他太难了。”
寂静的室内,幽长的一声叹息,杨延宗头靠在门外的梁柱侧,心脏一阵难以言喻酸楚,几乎当场潸然泪下。
她这一席话,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
他真的太难太难了。
他仰起头,让发热的眼眶平息下去。
“父亲,您睡,我明儿再来看您。”
苏瓷把想说的都说了,杨重婴嘴唇抖动了动,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