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远了些,林墨白才说:“自己闯的祸,让他自己担着,你是他二哥,又不是他父亲,没必要每次都替他受过。”
林景当时嗯了一声,想了想就说:“那个被打碎的花瓶是兄长最喜欢的吧?”
“也谈不上如何喜欢,只是时常在手里把玩罢了。”林墨白当时是这么说的,“再喜欢,也不过就是个精美物件,同惊鸿比起来,算不得什么。能让他吃个教训,也是件好事。”
“父亲去世得早,只留下了我们兄弟三人,虽说,你和惊鸿都不在我身边长大,但血缘羁绊是不会散的。永远都不会散。”
可是后来,还是散了,彻底散了。
小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抱着朝阳,去讲林惊鸿小时候的趣事。
等讲完之后,朝阳才小声地说:“有水从爹爹的眼眶里流出来了。”
然后朝阳就扭动着小身子,笨拙地用小手帮小景擦眼泪,嘴里还嘟囔着:“不哭,不哭,吹一吹,痛痛就飞走啦!”
看着朝阳粉雕玉琢的小脸,小景只觉得好像在养一个小惊鸿。
林惊鸿死的时候,还没有成家立业,才二十四岁,年纪轻轻就死了。
林剑山庄现如今一片惨淡,没有了家主主持大局,门生几乎走完了。
只留下了空荡荡的祖宅。
小景这些年,不是没想过要回去看一看,可又怕重游故地,会让他想起很多回忆。
那些回忆都是属于林景的,可是小景没办法,始终没办法摆脱记忆的复苏。
也曾经想过,要去寻忘情水,将所有的人和事,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可天上地下,小景怎么也没寻到能让人忘记一切的灵泉。
他现如今飞升了,已经脱离了凡胎,不会再经历凡人的生老病死。
就是一个人坐着,很空,很空。
有时候夜里骤然醒来时,外头的天色还没亮,再想睡去,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睡着了。
只能翻来覆去一整夜。
无人同他把酒言欢,无人同他互诉衷肠。
朝阳两手吃力地捧着小景的脸,奶声奶气地问他:“是不是阳阳哪里不乖,惹爹爹生气了呀?”
“没有,你很乖,我也没有生气。”
“要是没生气的话,那爹爹的眉毛怎么是这样的?”朝阳收回手,两手按着自己的眉毛,作出一副悲切的神情。
看起来极是滑稽可爱。
小景忍不住微微一笑,心底的愁云也散开了不少。
如今正值仲春,林剑山庄后山上种了一片海棠。
从前,每一年海棠花要开的时候,林墨白就会早早地送信去道宗,邀请林景回来看一看。
即便林景有时候,实在无法抽空回家,林墨白也会亲自剪下最好的花枝,让人千里迢迢送往道宗。
只为了让林景看一看家里的海棠花开了。
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小景道:“朝阳,明日带你去看一看,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好不好?”
朝阳听了,立马高兴地捧着小景的脸,胡乱地亲了几下,笑嘻嘻地说:“爹爹真好!最喜欢爹爹了!”
这也是阔别了几年之后,小景再一次踏进姑苏,千里迢迢来到林剑山庄。
只不过现如今的林剑山庄,同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偌大的山庄空荡荡的。只留下了一个从前受过林家恩惠的老人在此看门。
花白的头发,佝偻着后背,抱着一个比人还高的大扫帚,清扫着布满枯叶的台阶。
察觉到有人来了,老人抬起头来,声音沙哑地道:“这里不允许外人擅闯,年轻人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这里已经没有宝贝可以拿了,就只剩下林家世代列祖列宗的灵牌了。”
小景听了,一阵怅然若失。
他又何尝不知道,林墨白死了之后,林家算是彻底垮了,从前同林家有仇怨的门派都要过来踩一脚。
各种搜刮林家的宝物,就连门生们在离开之时,也要带几件值钱的东西再走。
这其中也有小景的原因,世人皆知常轩和林家的恩怨,为了巴结常轩,遂也跟着来踩林家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