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是一座桥梁。”
第二天开会时, 威尔斩钉截铁地说。
诚然,非洲象有着非常灵敏的嗅觉和听觉,甚至能够发现远在两百公里外的暴风雨, 可这种特殊技能需要用长期的观察和总结去点亮, 绝无可能被一头生活在终年少雨地区的小象凭空习得。
所以情况就很明显了——
在命运因为某种原因拐弯之前,这头小母象一定生活在象群当中, 受过长辈们的“启蒙教育”,而且对稀树草原的天气系统相当熟悉。
露皮塔是对的, 它是从野外被捕获的。
确认了这一事实之后,威尔连夜给几个老朋友发去邮件,催促他们尽快把先前就答应好的调查提上日程,瓦哈里营地这边也好配合开展工作, 早日为新营区选定建址。
瓦哈里营地等一个“桥梁”角色已经等得太久了。
象群的现任首领是一位领导者,但它同时也是一头“孤儿小象”,既没有直系血亲可以依靠,又没有表亲可以投奔;而过去那些被成功溯源的小象则都不是核心角色,主观上不会认为自己负有某种责任,客观上也不能对其他小象施加影响。
世界上没有尽善尽美的好事,能把孩子们养大、完成软放归训练并最终送回草原,基普加各夫妇已经十分高兴, 他们虽然设想过, 却从未指望过小象们能“完全野化”, 能摆脱人类、离开营地、走进原野深处......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命运之神投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在六头小象抵达瓦哈里营地后,小母象扮演起了领导者的角色, 然而扮演得相当趁手, 以至于许多雇员在提到它时总会用“德希比蒂”(保护者)指代, 还有一些则会亲昵地叫它“达达姆库巴”(家里最大的姐姐),或者简单地缩成“达达”。
保育员查宁认为达达自己也“很喜欢扮演这样的角色,总是希望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第一个吃到食物,第一个享受泥浴,第一个得到新玩具,但在同胞需要她的时候,她也总是会第一个预知危险,第一个隔绝危险,第一个提供帮助。”
达达自己也很喜欢扮演这样的角色。
对于这一点,现在被称呼为“达达”的安澜确实没有办法反驳——她已经把这些和自己命运交织的小象都划进了保护圈里,立誓要在不危害己身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地保证它们的安全。
怎么说呢?
能被解救回非洲,真是太好了。
能再一次听到熟悉的语言,真是太好了。
能有人意识到她不是繁/育/场出身,而是被偷猎者捕获的野象幼崽,而且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还投入心血帮她寻找原生家族,真是太好了。
即使察沃国家公园和出生地之间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她在下车时也难免有些失落,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经越过了大陆和海洋,和外婆,和母亲,和其他家人站在了同一片陆地上,心情就会自然而然地缓步上升,最后达到“幸福”的指数。
安澜对基普加各夫妇的野化项目非常了解,也认可这种循序渐进的规划,因此在适应好环境之后就迅速采取了行动,着手去帮助其他小象。
事实证明,这些小象也的确需要帮助。
搭建在野外的圈舍,陌生的投喂者,不熟悉的作息时间,东拼西凑的“家族成员”,口味奇特的食物......这些环境因素的改变让小象们步履维艰,而远处传来的象歌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过去它们从未听过如此密集的交流声,无法理解,无法回应,又无法躲避,简直就是声音世界的加强版恐怖谷效应。
下车第一天,营地里就发生了冲突事件。
两头小公象被无处不在的象歌吓得亡魂大冒,又因为看到了对方在圈舍里的“诡异行为”,由恐惧诱发的愤怒之情总算有了一个恰当的出口,当即隔着围栏打了起来,把木桩都撞断了好几根。
一周之后,它们开始跟其他同类一起进食。
安澜现在想想还能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是多么“美丽”,不过那两头小公象没能“战斗”多久——饥肠辘辘的莱娅一看到奶瓶就跑了过去,安澜习惯性地跟上去给自家小孩开道,并字面意义上地从两头正在纠缠的公象中间撞开了一条通道。
虽然是用年龄作弊得来的武力值,但也确确实实是武力值,从那以后,“同期生”们再和她接触时都带着点小动物本能般的瑟缩,脾气也都随之收敛,至少不会再在圈舍里横冲直撞。
莱娅的安全得到了保障,安澜因此有了更多时间去和其他小象进行交流,并从它们身上发现了一个共同的“弱点”——肢体接触。
人类在情绪激动时可以通过肢体接触得到安慰,大象其实也可以,这种接触可以是并排站着,可以是抚摸,可以是搭鼻子,可以是轻轻的踢踩,也可以是把象牙不带攻击性地放进对方的嘴里。
以上所有种类安澜都在卡拉象群里见过:阿梅利亚总是会用抚摸稳定幼崽的情绪,阿伦西亚更多地会用前肢踢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