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蹲伏在黑夜里。
从傍晚就在下的小雪渐渐转急, 大雪落在她身上,丝毫没有融化。
就在几天前,阿廖沙开车带着小老虎和两箱货物上门, 和谢尔盖完成了交接。
每当保护区里有偷猎行为发生时, 附近几个城市都会紧一紧弦。假如阿廖沙自己驱车转移, 一定会面临极其严格的搜查。但有了马戏团的掩护就不一样了。马戏团走的是单独审批, 行程是早就报备好的。带着几十头猛兽,也没有哪个警/察会闲到跑进兽笼后去看个究竟,都是糊弄过去就算了。
阿廖沙把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但他没有想到会在转移前出事情。
他怎么想得到, 会有一头大老虎在守株待兔、策划逃亡呢?
可安澜等着一天已经很久了。
为了计划顺利进行,她在一次常规训练中“不慎”把亚历山大撞进大象水池, 让他狠狠地冻病了一场,无法进行驯兽表演。
这样做一来减轻了亚历山大身上的责任,算是对这一家子的帮助有了交代;二来也有利于逃亡。新顶替上来的驯兽师和她默契不佳,哪怕她在高台上动作有异, 对方一时三刻也反应不过来。
计划在演出最盛大、观众最多的日子被实施。
安澜自己都没想到能这么顺利。
从逃亡开始,工作人员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胡乱行动,他们有的还算清醒, 拿着防暴叉试图围上来,有的只是自顾自地往帐篷里跑, 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样子。
她将这些无效阻碍一一绕过,毫不费力地跃上了卡车, 旋即将绑住箱笼的尼龙绳咬断, 把货物撒了出来。
人赃并获。
散落在雪地上的东西不会有假, 观众们亲眼看到的现场也不会有假, 等搜查的人来了, 在小帐篷里找到的东北虎幼崽更是不会有假。东北虎是被列入红皮书的保护动物,而走/私熊掌、虎皮、虎骨、远东豹皮等动物遗骸也是重罪。
可惜的是,俄罗斯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加入欧洲委员会起后就暂停执行死刑,最高刑被改为终身监/禁。
参考以往的判例,谢尔盖面临三到五年的牢狱之灾和一笔巨额罚金,他毕生心血经营的马戏团也将因此毁于一旦。作为主犯,而且是惯犯,阿廖沙会坐得比他更久一些,这些年的所有非法所得都得泡汤。
这其实是便宜了他们。
安澜心有不甘,却也找不到更好的机会。
她没法直接闯进帐篷去咬死人类,即使珍稀如东北虎,伤人杀人也会招来杀身之祸;她也没法在马戏团策划火灾或动物暴走,这样做对那些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动物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但她没想到的是,阿廖沙竟然成功地逃脱了。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安澜抬头看了看天空,悄无声息地隐没进夜色里。
穿过漆黑的小巷,穿过寂静的公园,穿过破旧的厂房,她在雪地里狂奔。
观众们反应激烈,阿廖沙逃跑时甚至都来不及绕到停车场开上车,如果不是因为大雪掩埋了踪迹,恐怕早就被追兵赶上了。可惜他到底只是个人类,他或许可以抹掉自己的脚印,却没有能力吹散空气中残存的气味。
在阿穆尔河边,安澜追上了自己的目标。
阿廖沙正在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跌跌撞撞、瑟瑟发抖,边走边用快冻僵了的手指拨电话,指望着同伙能及时赶到,救他逃出生天。
“这鬼天气!”他大声咒骂,飞起一脚踢飞了沾着雪的石子,“该死的谢尔盖,蠢货,白痴,愚不可及!”
小石头坠落在满是冰棱的河水中,发出“啪”的一记声响。
和这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鼻息。
阿廖沙的血一下子都冷了。
他迟疑地回转身,正正对上了离他不到三米远的猛兽。
巨大的东北虎像只没有重量的猫一样在雪地里前行,视线对上时,它停住脚步,抖了抖皮毛。雪花簌簌地落下来,在它身体两侧堆成两个小小的山坡。因着码头远远打过来的一点点光,那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