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室里, 这场审问还在继续。
在警方的寻访之中,赵传文的口碑并不好,他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人, 没有什么朋友, 他有钱,但吝啬, 爱占小便宜, 对待他人极其苛刻, 他会去社区投诉, 会占着公共的器材设施据为己有, 会因为一点小事不如人意就大发雷霆。
魏森虽然口碑比他好一些,但是也差不多。
他们集体去薅超市的羊毛, 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揪着不放, 弄得好多人都不喜欢他们。
而这个张立杰在人们的口中却是一个“好人”。
面对顾言琛的质问, 张立杰的胸口起伏, 他坐在审问椅上, 面色神情古怪。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保持了沉默。
沉默了几秒以后, 他苦笑了一下:“警员,你还是太年轻了。人都是会变的。也许我过去还算是个好人吧,但是我现在不是了。”
顾言琛反问:“所以你就对两位老人痛下杀手?你明明知道这是犯法的!”
张立杰的眼睛里有泪,开口道:“深夜里,我失眠了,躺在我家那张拥挤的小床上,旁边传来老伴的鼾声, 听着隔壁我儿子儿媳的哭声。还有我孙子因为心脏病发, 吸不上来气, 不停咳嗽的声音,在那样的夜晚,我忽然觉得,我做个好人毫无意义……”
眼含泪水,他的面目却逐渐狰狞:“杀人的念头就在那一瞬间冒了出来,我不想再做一个好人了!”
顾言琛站起身,他的双手压在桌面上轻轻摇头:“不,这绝对不是你的杀人动机!你还有什么事没有说实话。”
顾言琛审问过那么多的犯人,却从未有一场审讯如此累过,这种累不在表面,而是心累,他明显地感觉到,眼前的人在隐瞒什么,可是他就是问不出来。
他以往的那些审问策略,那些审问方法,全部都不适用于眼前的人。
顾言琛有一种无力感,他意识到,他可能问不出真相。
杀人动机不够充分,这是最大的破绽。
赵传文的差评是打在两个月前。在那个差评之后,他们还有过几次交流。那时候张立杰没有什么异常。
张立杰早就随身带了上吊的绳子,他在地铁站徘徊,等着赵传文出现,这不是激情杀人,这是蓄谋杀人。
他持续给张立杰施压。
顾言琛问:“你杀人是因为钱吗?有人承诺你,杀掉了他们以后,会给你钱?”
提到了这个问题,张立杰靠在审问椅上,忽然哭了起来:“警官,你放过我吧。我已经供认了我的犯罪事实,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顾言琛问:“你是不是受了别人的教唆,或者是听信了什么?如果你是有原因的,一定要告诉警方,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申请减刑。按照你现在的犯罪事实以及口供,你会被判死刑。”
换做以往,死刑就足够震慑犯人。
可是张立杰面色惨白地摇头,他咬紧了牙:“我没有说谎,这件事没有内情了。我杀了人,死刑我认!”
顾言琛道:“你不想想你的家人吗?你老伴听到你死刑的消息,会怎么想?你孙子呢?你不想再看到他了吗?!”
带走张立杰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张立杰对于孩子是有感情的。
重压之下,张立杰崩溃了,他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这个人到中年的男人哭得极其狼狈,泣不成声。
可是他依然咬死了没有松口。
说到最后,他干脆放弃了辩驳:“警官,总之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会在口供里说明我杀人的具体情况。至于其他的,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放过我吧,我很累了。”
这景象太过诡异了,警员拼命想要拯救眼前的犯人,犯人却急于认罪供认罪行,要求判刑。
等张立杰给口供签字之后,顾言琛从审问室里走出,来到了一旁的观察室。
沈君辞正坐在椅子上,靠着腰靠,手中拿着茶杯默默喝茶。
顾言琛叹了一声,把案卷扔在了一旁桌子上:“又是这样的结果,我还是没找到背后的绳结。”
沈君辞道:“你已经尽力了。”
顾言琛却有一种挫败感。
他坐在沈君辞的对面,把长腿翘到一旁的台子上,用手指按着眉心。
他感觉到了疲惫。
这已经不是最近的第一起案件了。
这样的案件,他们接触到了起码三起。
不是多么复杂诡异的犯罪过程,犯人过去都没有犯罪记录,是初犯,却用了非常恶劣的杀人手段,杀死了独居的老人。
凶手之中,有刚刚生下二胎的妈妈,有乐于助人的下岗会计,现在再加上了张立杰,一名普通的送餐员。
这些都是在正常情况下不会杀人的人,却干出了残忍的犯罪事实。
仿佛在某一瞬间,他们被魔鬼附体。
一旦抓到了他们,他们就乖乖认罪,对犯罪一事供认不讳,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