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一诺呆呆道：“小透说……他准备离开。”
一度想要遗忘的记忆就像决堤的河水, 瞬间将他淹没殆尽。
他神情恍惚，一会儿看看土坑里鼓鼓囊囊床单，一会儿看看对面被黑雾缠绕的人。
那人顶着和小透一样的脸，却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
愤怒。
悲痛。
难过。
各种清晰一瞬间在心中涌过。
小透,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吗？
为什么要看不起我？
因为……我逃跑了吗？
因为……我杀了你吗？
某一个片段猛然出现在费一诺的脑海里, 嫣红瞬间灌进脑中。
费一诺浑身一僵, 瞳孔骤缩地看向玫瑰园的地方。
对，他不是小透。
小透已经死了。
小透不就躺在土坑里吗？
脑子像被密密麻麻的无形蜘蛛网缠绕而过, 费一诺只觉得仿佛坠入了翻搅的漩涡中, 手脚虚浮, 大脑一片混乱。
“小透死了”这几个字就像一根根钢针般戳刺着他的内心, 每一个字都让他心口钝痛不已。
他无法接受“小透死了”这个事实。
目光涣散地再次看向面前的百里辛，费一诺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他想站起来，可虚软的腿脚却使不上力气, 他尝试了两次，只能用黑色黏稠的身体匍匐在地，手脚并用朝着百里辛靠近，眼神逐渐疯狂。
小透死了？
小透怎么会死了呢？
小透现在不就在自己面前吗？
小透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不管他拥有过多少男人，那些人都无法真正拥有小透，只有自己是小透的所有者。
他这么爱小透, 小透怎么能够离开？
小透背叛了他。
他绝不允许小透的背叛, 他要把小透藏起来, 这样小透就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
杂乱无章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响起, 他已经陷入了幻境和现实之间。
黑雾看到费一诺的动作哼了一声, 百里辛之间眼前黑影掠起, 费一诺那黏稠的黑色身体就被削去了一半。
费一诺陡然失去支撑，狼狈地一头栽到地上，吃了满嘴的泥土和杂草。
百里辛微微蹙眉。
黑雾虽然没有表情，但他能够感受到黑雾的躁动和愤怒。
黑雾蠢蠢欲动，努力克制着想要杀死费一诺的冲动。
它很狂躁。
百里辛心中暗暗想到。
想起他们昨天见面的那次，黑雾也是不由分说地强行将自己拖进房间里，所做的一切仿佛都只能听从野兽的本能而失去了理智。
眼看着黑雾即将暴走，一只有些冰冷的手掌按在了黑雾上。
指尖顺着黑雾的表面轻轻摩挲，百里辛耐心安抚道：“乖，冷静下来。”
原本不断有黑色漩涡流转的黑雾瞬间定格，下一秒当黑色再次游走时已经变得十分缓慢。
温柔的触感抚慰着自己，黑雾竟然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
它发出一声鼻音，没有吭声。
百里辛见黑雾安静下来，这才向前走去。
黑雾就像没有体重的装饰品，它稳稳缠在百里辛的身上，随着百里辛的移动而移动。
百里辛很快就来到了满身婆娑的费一诺面前，费一诺看样子已经快要精神崩溃了，原本英俊的脸上做出极度夸张的表情，眼球一个劲儿地往上翻，瞳孔剧烈震颤，看起来快要昏厥过去。
轻叹一声，百里辛还是问道：“想起小透为什么失踪了吗？”
费一诺浑浑噩噩，就像一直没有灵魂的木偶，磕磕绊绊回答百里辛的问题。
“想，想起来了。”
“那天下午，他告诉我要离开。”
“我不想他离开，可他……非要走。”
“我不想他走，我抱住了他，困住了他，我想这样，他就，不会走。”
“但我……”费一诺声音里忽然带上了哭腔，“太用力了，他没有呼吸。”
百里辛：“然后呢？”
费一诺浑身打了个寒战：“然后，我太害怕了。”
“害怕自己杀了人，害怕失去小透。我把他藏了起来，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他了。”
“但是……但是小透好像有些不对劲了。他一开始只是躺在床上，安静地睡觉，可后来他就睁开了眼，一直冲着我笑。我跟他说话他也不回我，就只是定定地笑。我让他不要笑了，他也不听，他一点都不乖。他笑得好可怕，他笑得像个魔鬼。我好害怕，我害怕这样的小透，这不是我的小透，我不要这样的小透。”
百里辛：“所以你就把他埋了？”
费一诺无力地躺在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