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二十年,冬。
平川下起了大雪,白茫茫一片。
瑞雪兆丰年,这是个好兆头。
村落一角,传来了朗朗读书声,清脆悦耳。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亭亭玉立的少女捧着暖炉在书舍外望着里面的孩子们,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卿卿姐姐回来了!”孩子们率先发现她,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
屋里的少年郎回头,便迎上了她的微笑。
那是他这一生中见过最美的模样。
孩子们难得可以在书院里尽情玩雪,上串下跳的,好不欢乐。
瞧着他们如此高兴,迟玉卿也高兴。
孩子们缠着她七嘴八舌的说了好一通,迟玉卿也乐得配合。
陪他们玩了一会儿,才让他们自个儿去玩了。
“你们先去玩,姐姐跟林夫子说两句话。地上滑,仔细着些,别摔着了。”
“好!”孩子们齐声应到。
两人并肩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
凭栏看雪,优哉游哉。
迟玉卿半倚在上面,伸出一只手,接了不少的雪花。
她瞧着晶莹剔透的雪花,满心欢喜,靠近嘴边轻轻一吹,雪花便化成了水珠。
少年郎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的一颦一笑都落在了他眼中。
她一笑,他也不自觉跟着眉眼弯弯。
她一回头,他慌忙正经端立,不敢让她瞧出半分异样。
“什么时候回来的?”少年郎将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幸好,她也并未发现。
“昨天夜里到的。”
“我和师父去了庆阳,后来还去了长苏,这一行我倒是收获良多。”
师父解开了心结,便不会将自己囚在这一方天地里不出去。
他时刻都记得自己的身份,身为医者,自当悬壶济世。
所以,她这几年便是跟着师父四处游历,偶尔才会回平川看看。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经历,她也变了许多。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她长大了。
少年不懂,却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少年又道:“我听将军说,你们就要回怀梁了。”
她终究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她本就不属于这里,他知道有这一天,可这一天真正来临了,他心中难免失落。
他知道这不应该,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那颗心。
迟玉卿闻言点了点头。
“是啊,要走了。”她语气中满是不舍。
她舍不得这里的一切,不管是人还是物。
这几年,大抵是她最快乐的几年。
待回到怀梁,便不能如此放肆了。
见他不说话,迟玉卿笑了笑。
“林大哥,别这么沉重嘛,待你高中时,我一定请你喝酒。”
他叫林卓,是个文采不错的穷书生。
说来,他们二人便是在游历途中结缘的。
两年前,她随师父西行,本是想碰碰运气,想着能不能去看看陈傥。
却在半道上救了一个书生。
他是个读书人,家徒四壁的读书人。
他自小便和父亲相依为命,父子俩的生命中也只剩下彼此。
他从小便十分聪明,算命的还说他往后能做大官,为了供养他读书,他父亲借了不少银子。
可惜,期限到时,他们还不上早已涨了数倍的银子,他父亲就这样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自然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他也没能幸免于难,被人殴打一番后将他扔到了荒郊野外喂狼。
幸好,他遇上了他生命中的贵人。
他们师徒二人救了他,不仅救了他的命,还给了他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迟玉卿还记得,那日他躺在荒草中时,嚎啕大哭的模样。
少年的无助,比什么都心酸。
大抵就是他那双泪眼,让迟玉卿心软了。
她便劝说他来了这里。
一方面是因为真心实意想帮他,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村里这些纯真善良的孩子们。
林卓本是一心想寻死的,可他来了这里后,便慢慢打消了心思。
他还没有高中状元,他要活着。
就这样,他留在了村里。
他教还以为读书,自己也在求学,迟玉卿默默支持他,他也没让她失望。
他考中了秀才。
假以时日,他一定会高中,迟玉卿信他。
林卓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点了点头,答了个“好”字。
他心有万般不舍,却一句也不敢诉说。
她要走时,他才掏出攥在手里很久了的礼物。
是一块木雕。
是一个背着药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