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府中花园内。
阿美利加传来的小向日葵开的正灿,金灿灿的花盘子上缀满了蜂蝶,扑簌簌正落下几多金粉,绕在青石凳上。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抖了抖书上的金粉,半合上书,回味着刚才书中的那段话,越品越有滋味。
【只论女人,名垂青史者,色必倾城,才必绝世,其谋猷智略。驾驭丈夫,操纵帝王,不颠倒一世不止也。若有与之争宠夺能者,如吕雉抉戚姬之眼目,而投诸圂厕;武曌之断萧妃手足,而埋诸酒瓮,未有不至糜烂者。彼必败,我必胜,千古同一辙也。若论其烈,亦越乎殊类。守节者则未之有,性不能消受冷静之况也】
“这书文辞不佳,但也有那么几分滋味。至于说色必倾城,却又另有说法。非是必要倾城方为女豪杰,而是若非倾城,实难有驾驭丈夫,操纵帝王,颠倒一世之机也。这天下,终是须眉男子的。”
起身抖了抖身上沾着的向日葵金粉,正要再寻一处阳光不耀之处把手里的书读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饶是她刚刚发过那般感慨,此时也惊得赶忙把书往背后一藏。
手中的书是个手抄本,名为《女仙外史》,几家姊妹都是偷偷读过的。
到了她手里的时候,前面几卷叫人面红耳赤的回目,已经是被一起玩的姊妹们翻的边儿都卷了。
单看这回目,就要羞死个人。
正是嫁林郎半年消宿债,嫖柳妓三战脱元阳;柳烟儿舍身赚鹿怪,唐月君为国扫蝗灾……
一首《醉花阴》词阙,手抄者纤纤玉手,却沾出了几分春意。
凤蜡荧荧吐绛焰,瑞脑凝香篆。金楼枕纤腰,搅乱佳人,髻散钗抛燕。春风脉脉春波艳,飘渺香魂颤。菡萏倒垂心,浓露全倾,细把灵犀玩。
更有顽皮的就在这一阙词上标注了一行字:菡萏倒垂心,浓露全倾……到底竟是如何滋味?
这手抄的书才传到她手里不过三日,夜里已做了一场旖旎的梦。
虽不知到底是什么模样,可也无师自通地用腿夹紧了被子,面红耳赤若是发了烧,困意袭来之前心也砰砰的跳。
这样的书断不可被旁人看到。
远处的脚步声越发的近了,她把书也藏好了,揉了揉脸,迎着脚步声走了出去。
胖乎乎的来人正是她的哥哥,女孩儿这才松了口气。
“二哥,正要寻你的。我求你办的事,你到底办的如何了?”
田平被从向日葵里出来的妹妹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道:“贞仪,你是要吓死我?”
田贞仪撇撇嘴,嘟囔一声。
“二哥胆子就是小。马也不敢骑,炮也不敢放。”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的,虽然不是一母所生的嫡亲妹妹,田贞仪是庶出,但其姨娘死的早,自小有机灵顽皮,颇被父亲喜爱,毫无半分庶出的怨气自卑,整日里拌嘴惯了。
听到妹妹又提这茬,田平呸了一声道:“是,我胆子小。你胆子大。哪里像个女孩子的样儿?”
“二哥这话可就不对了。罗帏女伴,绣幕风光,止以抒遣性情,挥洒兴会,必使操铁绰板,除玉连环,有击筑拊缶之风,无拂草依花之致!我也就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定是要做出一番事业的。”
田平也不羞愧,平日里父亲也偶尔说过几句,若是贞仪是个男子,便是闹腾一番也要让她袭爵。
他素知自己这个妹妹“亦曾习射复习骑,羞调粉黛逐骑靡”,闺中伙伴,聚在一起玩闹可不像别家女儿一般,倒是击筑拊缶,取弓射雀,纵谈算术天文,还有一架观星的望远镜。
既是亲妹妹,被揶揄几句,早就习惯,也浑然不当个事。
想着今日来的正事,便道:“行啊,你这还求着我办事呢,就这么揶揄我。刘守常那事我给你办妥了,他也回了信儿,热气球已经做好了。过几日我带你出去就是。父亲又不在家,临走的时候也说了,叫少管你,由着你折腾吧。”
听到事已经办妥了,田贞仪嘻嘻一笑,靠过去道:“还是二哥心疼妹妹。这事儿若是当大哥大姊知道了,哪知道会这么说我?”
田平哎呦一声,摇摇头道:“都说本朝复李唐,别处没看到,倒是你们闺林里先有了神都风了。”
田贞仪笑道:“这天下的事,哪里是我们能定的?既有这样的风气,细究起来,还是你们男子的事。二哥读过《通鉴》,可知当年黄巢姬妾事?”
黄巢败走,其姬妾多为勋贵女子。唐僖宗跑的爽快,这时候颇有法国人给女人剃光头的气度,便问:汝曹皆勋贵子女,世受国恩,何为从贼?
女子中有人怒怼:国家以百万之众,失守宗祧,播迁巴、蜀;今陛下以不能拒贼责一女子,置公卿将帅于何地乎!
你当皇帝的连宗庙都不要了,跑到巴蜀,现在倒是有勇气来质问我们这些女子为什么从贼?
田平知道这个典故,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对明末之事的评价,不由脸上一红,骂道:“当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