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之前。
佛门,天台宗。
曾在天台宗藏经阁,苦叹自己一脉传承,竟然没有弟子能够领会的老迈僧人,双手合十,脸上的神色有些迟疑,对背对着自己的一名僧人问道:
“上师,我们这样行事,岂不是会引来道门和神州的敌意?”
“弟子觉得,殊为不智。”
那名僧人闭目敲击木鱼,左手还拈着一串佛珠,语气平淡道:
“不传佛法,只传修行吐纳即可。”
“往外宣说,佛门虽不能以神通现世,但是事有从权。”
“见此大世,妖魔横行,愿发慈悲心,主动破戒,广授法门。”
“以免神州百姓,受到妖魔鬼物的侵害,此亦是大慈悲。”
“至于神州和道门,不必担心。”
“这,这是为何?”
木鱼敲击声停了下来,僧人睁开眼睛,双目澄澈,眉心一点朱砂似的印记,唇红齿白,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微笑道:
“恰是因为……”
“此地是神州。”
………………
龙虎山之上,张若素和卫渊得知佛门的行动之后,脸上神色都有些难看,他们在这之前也曾经和佛门约定,佛门也确实交出了自己的筑基法门,以供参考,但是老道士完全没有想到,佛门会直接在最关键的时候,做这背弃盟友的事情。
神州早就在为普及养气决做舆论铺垫。
现在看来,效果几乎全部被佛门窃取。
卫渊坐在一侧的靠背木椅上。
他不知为何,想到了过往三国时,那病弱道人拉着孩子逃命时。
挡在徐州乱军之前的大胡子。
也是被盟友背刺,才落到了那样的下场。
而此刻,道门赶来的道人们早已经炒作一团,有性如烈火的,已经要持拿长剑,掏出一把符箓,要和那佛门拼了去,这个中年道人修为很高,旁边几个老道士一时间都没能拿得住他。
张若素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道士气冲冲往外走。
老人站在门口,眼眸耷拉着。
在那中年道人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抬手按在了这道人肩膀。
道人动作骤止。
一股气浪猛地溢散。
性子暴烈的中年道人涨红了脸,脚步竟然不能够再往前迈出一步。
老人平淡问道:“要做什么去?”
道人咬牙道:
“当然是和那佛门讲个清楚明白,斩了那佛像,砸了他的庙!”
张若素眼眸微敛,叹一声道:“荒唐。”
不见如何动作,那中年道人突地踉跄后退,只好全力运功抵抗,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才将那股力量给卸去了,心里一松,腿弯恰好碰到一个东西,下意识往后一座,这才发现,自己居然重新做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张若素站在门口,慢慢收回手掌,神色平静却带有一股压迫感。
那白发苍苍,活过两个甲子的老天师,道行的精妙和高深,毋庸置疑。
中年道人一下泄了气,把手里的烈火剑当啷一下仍在地上,垂头丧气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老天师,那要怎么做?!”
张若素迈步走进来,原本正在争吵着的诸多道人都慢慢安静下来,静静看着老天师,张若素俯身下去,把那柄降妖除魔的烈火剑拿起来,屈指轻弹,剑鸣声音清如龙吟,开口道:
“是,是可以去杀上天台宗,然后呢?”
“眼下的舆论信息传播有多快?现在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佛门?在这个时代,你今天杀上佛门,明天的推送就是,佛门广授修行法门,道门不忿,上山杀人,甚至于会有宣说,有平民受伤,怎么,是想要让我道门声誉,在这一代直接崩了么?”
中年道人一怔,讷讷道:“弟子,弟子不敢,我去只是斩佛。”
“不杀人性命。”
张若素摇了摇头道:
“你说要斩佛,那些僧人拦在前面,你斩是不斩?”
“便是不在意这声誉,可你杀一僧人,还有第二个僧人。”
“道门声誉崩了,而佛门虽死了几名僧人,但是声望反倒越长越高。”
“法门传得更是快。”
“何况,道门若崩了,我们费尽心血所完善的养气决,要怎么推广普及?如果这件事情功亏一篑的话,才是真正的大罪过,要比去佛门问责来得要更重要。”
那中年道人不忿道:“那我们就只能忍气吞声了?”
张若素平淡道:“怎么可能。”
他叩击了下烈火剑。
森森剑气弥漫整座内殿。
“此事老道若不给那大佛头顶一剑,心念绝不通达。”
他这一句话轻描淡写,但是最后六个字却让在场诸多道人心底悚然一惊,汗毛乍起,不自觉想到了那几乎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