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抱着厚厚的斗篷, 忍不住想这胡女实在太实诚了些,冬日里的水冷得像刀子似的,要洗这样厚的衣物, 必定要遭不少罪。白日里非但晒不干, 反会结冰冻成一大块儿,想必她夜里也架在火边烘烤, 才干得这样快。
苏燕怕徐墨怀小心眼怪罪,没有将人带进营帐, 好在太阳出来了, 外面挖了一个大大的土坑,里面正烧着柴火,两人围在火堆边并不算冷。
她让人送来了酥酪和烤熟的羊肉, 胡女吃得很急, 像是几日不曾吃过好饭一般。一碟肉她都吃了个干净, 酥酪也喝得见底了,苏燕又让人给她拿了干饼。
她似乎是终于饱了一点儿,吃干饼的时候没那么急了。
等她都吃完了,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一双鹿似的眼睛看向苏燕。“他们说大靖的皇帝也在这里, 你是皇后吗?”
苏燕怔了一下, 随即摇摇头, 说道:“皇后怎么会是我这样的人,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 以前是在乡下种地放牛的, 什么都不懂。我这样的人要是成了皇后, 天下人都会耻笑。”
胡女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说道:“你心善, 长得也好看,为什么要嘲笑你?”
“因为出身卑贱,配不上那样尊贵的位置。”
苏燕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她却还是执拗地问:“皇帝喜欢你也不成吗?”
柴火烧得正旺,火星子四溅,一阵冷风吹过来,烟都朝着她们的方向飘了。
“皇帝也觉得我卑贱”,苏燕的眼睛被熏得有些发酸。“除非他疯了,不然他是不会觉得我能做皇后的。喜欢也没什么用,喜欢在他们这种人心里不值钱,我在他心底是最低贱的那一个,好多东西排在我上头呢。”
苏燕说完低下头咳了两声,说道:“我们换个地儿坐,这烟尽往人脸上飘了。”
她扭头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胡女不知何时,竟已是泪流满面。
察觉到苏燕在看她,她立刻抹了把眼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记住你,我会为你去祈福。”
“我叫苏燕,你叫我燕娘就好。”
胡女面上泪痕未干,面上却带着点腼腆的笑。“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就给你跳支舞吧,坊间的娘子们都说我这支舞跳的最好看。”
苏燕点了点头,就见她站起身,将耳边的头发拨到耳后,一身粗布棉服实在称不上美,好在她腰肢窈窕,穿着最简朴笨重的衣裳也能跳得灵动,像只山野间跃动的鹿。
一舞跳完,她苍白的脸颊总算是有了些红晕,微喘着气和苏燕说道:“我好久没给人跳过这支舞了。”
像是看出了苏燕目光中的不解,她说道:“军营里的男人又脏又恶心,我不喜欢给他们跳舞,但我不跳他们便要打骂我。”
她说起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麻木感,似乎连难过都感受不到了。“这支舞我不跳给他们,你是好人,我跳给你看。”
营妓中只有一小部分是迫于无奈卖身的苦命女子,多数是家中因罪受到牵连而被流放至此,可她是一个胡人,何来的受到牵连,看着也不像是自己图财来卖身的。
苏燕问她:“你为何会沦落成营妓?”
她站在那儿,努力挤出一个笑,眼中却是带着怨恨。
“他们说我卑贱,就让我就到这儿来了。”
——
徐墨怀从马场回去的时候,身上正穿着一身玄色暗纹的织锦圆领袍,墨发仅用一根同色的发带高高束起。他骑着马回到营帐,呼吸还有些不稳,掀开营帐后见到苏燕还在,立刻松了口气,随后侍从将一本册子递给她,又在一旁说了几句话,徐墨怀的脸色顿时便垮了下来。
他大步走进去,问道:“你今日与一营妓相谈甚欢?”
“她人可怜,我不过给她一顿吃的,说了几句话罢了。”苏燕头也不抬地答道。
徐墨怀见她半点不知错,微恼道:“你如今是朕身边的人,与一妓子亲近,岂不是有辱自己的身份,朕让人随你心意,并不是让你去丢人现眼。”
苏燕也怒了,说道:“不过与她说了几句话,如何便扯到丢人去了。”
她想到那胡女身上的伤,语气更为不满,说道:“男人一边享用营妓的好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