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血雨里。他拿过了搁在大理石几上的高脚酒杯,“当啷”移到了自己面前。
晃动的酒色里,朦胧的灯光中,谢清呈眉目冷硬得像冰池之中的水成岩。
他举起那一盏干红,一饮而尽。然后又拿起了贺予新给他倒的另一杯酒,眼也不眨地饮了下去。
烈酒入喉。
贺予终于又笑了:“好。谢哥真是好酒量。”
他一侧头,眼睛犹自盯着谢清呈,却对旁边的女郎说:“再给他满上。”
“……”领队却变了脸色。
她鼓起勇气,俯身悄悄地在贺予耳边说了几句话。
贺予一怔,目光扫及桌上刚刚自己倒给谢清呈的那瓶酒。
“!”
59度梅子香……?
他、他竟无意间给谢清呈倒了这瓶催情酒……!
这酒贺予原本是打算今天自己心情不好喝着放纵的……竟然不慎给谢清呈灌了下去。
这酒——
贺予蓦然抬眼去看谢清呈,但对上的是对方冷静又冷峻的一双眼。
酒性还没发作,他还毫不知情。
但贺予知道,谢清呈维持不了多久的清醒了。
“闻着,初尝,都是很高级的味道,但喝下去,却又是下贱轻佻……”
当时那个朋友喝得半醉,在他耳边说的这句话,又浮了上来。
他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刚刚倒酒的时候,他怎么就没看清?!
心律极速狂飙。
冷汗下来了。
但是随后,在长达几十秒的沉默中,贺予的内心由愕然,到冷静,由冷静,到疯狂——
他迅速意识到错误已经铸成,难道他还要赶紧送谢清呈去医院吗?
他绝做不到。
况且这酒喝了送去医院也没用,催情催欲而已,又不是有毒。
他不出声地,紧紧盯着谢清呈看。
盯着他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身段,盯着他严肃自持,非常威严的脸。
然后——忽然间,因为这无意的巧合,有一个念头,倏忽在贺予疯狂的内心里萌生,接着一下子燃烧了开来……
这或许……就是天意安排?
这是报应——
这是谢清呈的报应……!他自作自受,天都看不下他虚伪的样子,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巧合。
谢清呈是人,是人便有欲,欲盛而求不得,就会狼狈不堪,跪求施舍。
贺予无声地盯着他,他忽然想,谢清呈如果被酒烧了心,跪在他面前,语无伦次,欲望深浓,仪态尽失,那又会是怎样的一副盛景?
谢清呈已喝完了酒,放下杯子:“这样够了吗?”
“……”贺予不答,他的那个念头还在忽悠悠地转动着,诱惑着他,但因为之前那杯酒乃是无心,并非蓄意,他一时还有些迟疑。
谢清呈说:“如果不够我再陪你喝。”
“我可以喝到你满意了,愿意走了。只要你今晚别自甘堕落,只要你别在这里胡来。”
“……”贺予怔了一下,抬眸,“为什么。”
谢清呈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因为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误,就不应由你来付出代价。”
混沌之中,贺予的心被猛地一触,就如同当年,谢清呈第一次和他说,精神病人也该被平等对待时一样,狠狠一触。
但他随即又觉得很愤怒。
他为自己而愤怒,为什么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会因为这个人的三言两语而心动?
极度的愤怒反而催生了狠心。
刚才还存有一丝犹豫的贺予,在这一刻终于定了他内心的恶念。
贺予慢慢地往后靠,完全地,靠在了沙发背上,轻声叹息:“谢哥……你看,你又在哄我了。”
“……”
忽然的称呼转换,似乎让谢清呈看到了些希望。
谢清呈望着他。
贺予支着侧脸,仍是叹息的模样:“……可我怎么就还是愿意被你哄呢。”
“贺予……”
“……谢哥,你告诉我,这一次你和我说的,都是真心的吗?”
谢清呈凝视着他,不知为什么,心有些难受,他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