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纯是恨对吗?
言卿血液都因这一句话凝固。身躯在风雪中冰冻,一道雷自天空劈下,劈在他的大脑上、只剩焦土。可他真希望它劈开一条缝,让一切天崩地裂,统统下坠,让他不至于面临那么难堪的局面。
不单纯是恨……是啊,不单纯是恨。可是他怎么敢,又怎么能说出来……
四十一步,每一步踩在鲜血上。他已经废尽全部理智去接受自己那么多年被人厌恶的事实,再没有一点精力再去接受,自己荒唐不被人察觉的情愫被谢识衣知道。哪怕它们还未生根也还为发芽,连主人都理不清。可是太绝望也太难堪。
言卿闭了下眼,庆幸谢识衣看不到自己的脸,控制呼吸、紧绷着身体,调动一切精力,让说话的声音正常。他用几十年里惯常的语气:“不单是恨吗?”他安静问道:“可谢识衣,你我之间,还能有什么呢?”
他说完之后,就什么都在意不到了。大脑空茫茫,心脏空茫茫,如同被剥夺七情六欲的孤魂。
谢识衣的呼吸轻轻缓缓,也好像从一场旧梦中慢慢清醒。
不再说话,谢识衣直起身体,用手指擦去剑上的血。
言卿看着他穿行风雪,一步一步走向蜃龙,不悔剑入蜃龙眉心的一刻。蜃龙没有反抗,明黄的眼眸恭敬又乖顺地看着谢识衣。自愿将最后一丝龙息交由主人。
龙息汇于不悔剑尖,又涌向言卿体内。
神龙陨落的一瞬间,天塌地陷,即便是谢识衣也遭到了反噬、吐出鲜血。
可真正的恶战在后面,龙宫倾塌,一直觊觎此处的骨鸟如黑云齐聚,浩浩荡荡朝他们攻击过来——
言卿获得身体的瞬间,什么都没来得及顾上已经先与那些骨鸟陷入了战斗。毕竟谢识衣那时已经奄奄一息,根本无力招架。
言卿捡起地上的白骨为剑,护在他身前。
等将一切危险诛灭,他脸上、身上全是伤全是血。
蜃龙死去,魔神又重新从黑雾中走了出来,她颇为诧异说:“居然还真叫他得到龙息,给你重塑了身体。”
言卿没说话。一直骨鸟不知从何处飞来,骨翼上带着一条很长很长的红线。言卿弯下身,拿起那条线,缠在手上,举手将黑色的长发束起。
魔神幸灾乐祸说:“言卿,谢识衣现在受了重伤,你还不杀了他吗?错过了这次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他现在帮你就是头脑不清醒,顾念以前的事。等冷静过来,想杀你时,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言卿没有理他。
风雪蜃境烟消云散,变成神陨之地的旷野,处处都是白骨。
永夜无声。
言卿束发转身,深深的吸了口气,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
心里对自己说:
别看,别回头。
*
浮花门镜湖的□□、很冷。言卿不断下坠,手腕上的魂丝上漂,最后被锋利的水草隔断,血玉珠咚地滚落,血玉珠落入海底的瞬间。
汀澜秘境外。
问情宫。
谢识衣指尖的蜂鸟顷刻粉碎!
虞心在下方愣住:“盟主。”
谢识衣雪衣逶地,安静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他不说话时总是让人想到山巅雪寒空月,清清冷冷,遥不可及心思难测。
虞心小心翼翼地问:“盟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识衣坐霄玉殿百年,喜怒哀乐早就收敛得滴水不漏,他起身,平静说:“我要入汀澜秘境一趟。你帮我传令给其余人。我没出来前,不要轻举妄动。”
虞心愣住:“啊?汀澜秘境……您不是说,秘境内任何事都不得外人干预吗?”
谢识衣的手中慢慢汇聚成不悔长剑,他说:“若镜如玉问起,就说我以参赛弟子的身份入内。”
虞心:“……”虞心现在才想起来,盟主现在还未满三百岁,完完全全有资格参加青云大会。
谢识衣知道言卿出事了。血玉珠上覆盖有他的神识,只要他愿意,言卿身边的任何情况他都能感知。
他手里有很多情报,或大或小、蛛丝马迹,全都指向别有用心的秦家。
甚至他觉得,秦长熙应该会很高兴他做出这个举动——入汀澜秘境,等于自投罗网。
不过他做出的每件事,都不会后悔。
浮花门给他安排的这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