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六国之民皆为秦黔首,吾为秦国师,愤然于汝害秦之民,便理所当然。”
“害民?”张良垂眸,缓缓地说:“因为我散播谣言,使民不信田,损害收成吗?那的确有我之过……”
“,不。吾所言,汝刺杀始皇帝一事。”
张良蹙眉,“国无君,只混乱一段时间,然秦苛,待韩复起,自然令他们过上日子。”
“只混乱一段时间?”神女复述着他的话,似起了怒气。
张良就见神女抬手,天边射来一道光华,星子落入掌中,张良正觉惊诧,骤然之间,神女掌中星辰陡然升起,光华晃亮了他的眼瞳。
张良只感觉胸膛传来了一股巨力,将他往后一推,他整个人栽了下,眼顿时漆黑一片,周身似坠入湖水中,不断下沉。
一幕幕画面映射进他瞳中,竟他真的分裂了秦,复韩成功,韩与秦对立,争锋相对的场景,还不等张良惊喜,画面里陡然伸出来七八只手,将他拽了进。
再睁眼,张良发现自己变成了韩国一户农家的孩子,而韩国的王,不君,不昏君,只平庸,没什么值得在历史上书写的一个君王。
——就像史记里,秦末那位韩王,连些许笔墨都占不到。
青霓抓紧时间,飞快地给他编织梦境。
一个梦境,他韩国农户的孩子,因老来子,父母对他很疼宠,上头还有三个兄长,非常兄友弟恭。
让他过了一个幸福的童年后,后面就植入了《石壕吏》的剧情。
“听妇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死者长矣!”
他谋圣,可此刻只一个无为力的小孩子,在送走了兄,兄,小兄后,他只躲在床底,眼睁睁瞧着母亲被官吏征走,可存活,可就死在战役里。
因为韩国跟秦国常年交战,需要士兵。士兵如何来?唯有征役。
“你本贵族,征兵征不到你头上,但,平民会。”
张良才听到神女如此说完,又被迫沉进了个梦境中。
这回他瘸腿的男人,征兵征不到他,膝下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非常亲近他。
在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到十三四岁时,韩国与秦国从小打小闹,进入了白热化战争,征兵越来越勤,张良一边想着自己要如何为韩国出谋划策,一边心里隐隐有了不详预感。
很快,这预感成真了。
征兵要把他还没成年的儿子征走,他据理力争,“他还不壮丁,不将他征走!”
官吏却说:“壮男早全上了战场,实在征不到人,朝廷说,不成丁可。”
儿子拉着张良衣袖,哭喊着自己的害怕,却被拉扯着带走,当儿子手指被一根根从他衣袖上掰下来时,张良眼中流出的那滴泪,几乎要灼烧了他的皮肤。
那官吏拍了拍张良的肩膀,“别难过,等到不再打仗了,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天空中忽然出现了几行诗文——
“肥男有母送,瘦男独伶俜。
白水暮东流,青山犹哭声。
莫自使眼枯,收汝泪纵横。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又转入三个场景。
他即将有一个妻子,还没成亲,而他终于如愿以偿战役中为韩国效力了。
隐约间,一句诗穿过战火,幽幽怅然。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春闺梦里人。”
战场无情,他意外死了,灵魂飘回故里,那个还没有和他成亲的妻子,等着他,盼着他,梦着他,却不知道他早就化为沙场枯骨。
四个场景……
五个场景……
青霓没感受过战乱,但感谢那些忧国忧民的诗人,让有量的素材库。
、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都让张良在这乱世中体会了一遍后,青霓才把他放出来。
张良踉跄着跌出来,跪坐于地,瞳孔微微涣散。
听得头顶传来一句,“如此,你可还说‘只混乱一段时间?’”
张良缓缓抬起头,神女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让他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