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 朗月备好马车,带着路西法出了宫,离了京。
夜色茫茫, 外面挂起了很大的风,将车帘鼓吹的劈啪作响,昭寐抖开厚毯子替闭目养神的路西法盖了住。
他没睁眼,但昭寐知道他没睡着,他的眉头一直紧紧锁着。
“主子还恶心吗?”昭寐柔声的问他:“要喝点水吗?”
他不答他, 只眉心锁的更紧。
昭寐将烧好的汤婆子塞进了他手里, 他的手冰冰凉,没有一丝丝温度, 昭寐知道他此时此刻一定很痛苦。
有孕本该是天大的喜事, 可对他来说却是灾难,是祸。
这孩子不是陛下的,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或许是文大人的,或许是那些狱卒们的……
外面的风声真大, 大到谁也听不见车厢内的声音。
昭寐望着他憔悴苍白的脸,到底是压低了声音问他:“主子, 您到底打算怎么办?这孩子……留不得啊。”
即便是陛下再宠爱他, 她也是个女人, 有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夫郎怀着别人的孩子?还生下来?
在昭寐看来, 陛下已经比这世上任何女人都要好了,至少她没有因为初一不是处子就厌弃他。
路西法睁开眼,疲倦的看住了他, 问他:“昭寐, 你认为她会因为这件事厌恶我?”
昭寐看着他, 第一次没有宛转的直接说:“您不要再犯傻了,或许陛下因为喜爱您可以不介意您非处子之身,不介意您的过去,但是绝不会容忍您怀着别人的孩子。”
路西法眉头没有松开过,“这一切并非我自愿,她知道的。”
他经历的,她一清二楚,这个孩子也不是他想怀上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恶心。
“知道和接受是两回事。”昭寐急的顾不上尊卑:“别说怀着别人的孩子,您难道不知道没了处子之身的男人有多难吗?别说嫁人,就算给人做外室也会被妻主厌嫌,多少男人失了处子之身被逼死的?如今陛下喜爱您,所以疼惜您遭遇的,可一旦知道您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这会成为她心中的结。”
昭寐认认真真的跟他说:“她每每都会想起您曾经被别的女人玷污过,色衰爱弛之后,这个结会要了您的命。”
他说:“她的陛下,是天命之女,天下人都不会允许陛下后宫中有玷污皇室血脉的男人。一旦被其他人知道您怀的不是陛下的孩子,您还想活命吗?满朝文武会逼着陛下杀了您!”
路西法听着他的一字一句,玷污二字像把刀子一样,仿佛他不是个活人,是一块帕子,被别人用过就被玷污了,就会被厌嫌。
可他又很清楚,昭寐没有在危言耸听,昭寐说的全是真的,一旦其他人知道他怀的不是乔纱的孩子,他根本别想活在宫中。
外面的朗月或许第一个就会杀了他。
天女的身边怎么会被允许一块脏帕子?
哪怕从一开始,他就是被施暴,被迫害,无法选择的怀上了孩子,可所有人只会怪他。
“初一。”昭寐叫了他的名字,紧紧握着他的手,红着眼眶说:“你好不容易从泥坑里跳出来,你还想被丢回去吗?听我一次,趁着现在陛下还不知道,咱们又离了宫,想办法在路上流掉这个孩子,现在月份小,流掉也不会被诊出来的。”
他真心实意的说:“我曾经流掉过一个孩子,出血几天就好了,这症状和咱们服药丸之后的那几天差不多哦,大夫来诊断也只说是药丸服用后没调理好身体,不会诊断出来的,相信我。”
路西法望着昭寐发红的眼眶,消瘦的脸颊,在这一刻不再讨厌他,只觉得可怜,可怜他,也可怜自己。
他在昭寐脸上仿佛看见了自己,被乔纱厌弃后,色衰爱弛的自己。
现在的他,离开乔纱后只能重新掉进臭水沟里。
他疲惫的闭上眼将脸靠进了软枕了,抱紧了怀里的汤婆子,真冷,这个世界又冷又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