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誉刚转进这条胡同时, 居委会的李大妈就盯上他了。
原本见他拎着东西,还以为是哪家来串门的亲戚。岂料这人挨家挨户找过去,不但谁家的门都没进, 反而还停在了大资本家的后罩院外面。
李大妈脑中的警报瞬时拉响!
探照灯似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欻欻扫视。
虽然已经建国十多年了, 但是敌特间谍的活动仍然猖獗, 他们居委会的日常工作中有一条就是随时留意观察形迹可疑人员。
戴誉一看到大妈那严肃的表情, 就在心里暗呼完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还在担心被人盯上后徒惹麻烦,此时麻烦就自动找上门了。
他不敢跟这种戴红袖箍的大妈贫嘴, 一声没吭,老老实实地双手奉上自己的工作证和介绍信。
李大妈从上衣兜里掏出老花镜带上, 认真查看了他的证件, 问出口的话带着怀疑和警惕:“滨江人?来北京干什么的?”
“出差。”戴誉正色,说完又将自己的糖酒会参会证给她看。
李大妈略一低头, 视线跃过老花镜落到戴誉身上, 一脸不善:“既然是参加糖酒会的代表,您跑到我们这一片来做什么?”
“我帮人给亲戚捎东西的, 趁着今天不用出席会议, 赶紧给人家送过来。”戴誉认真回答。
说着又给她看了写着地址的字条。
“外四区19号在北面, 您往南面瞎逛什么?”李大妈看过字条,盯着他问。
戴誉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答:“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们那边问路都说前后左右, 谁能想到来了一趟首都,问到了路也找不到地方。”
李大妈“嗯”了一声, 确实有不少外地人闹过这种不辨方向的笑话, 她神色稍缓, 又问:“您要找的是哪户人家,姓什么?”
“姓何的,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我是替他家女婿捎东西的。”戴誉被问一句答一句。
老何家确实有个女儿跟着女婿去了外地工作,事情对得上。
“您跟我来吧,今儿没什么事,我带您过去。”李大妈的语气放松下来,提醒道,“以后不认识路不要在胡同里乱窜,不然又得被人核实身份。”
戴誉喏喏连声,一脸受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不一会儿就在何家的红漆木门前停了下来。
伸手去推院门没推开,敲门也没人应声。
李大妈只好转向戴誉,无奈道:“估计这老两口又到后海钓鱼去了。其他人都上班,您下午再来吧。没有个把小时,这俩人回不来。”
戴誉只觉心中一轻。
他刚被这位大妈盘问得心头惴惴,只想找个地方先平复一下心情再说。何家没人他正好可以出去缓口气再来。
李大妈琢磨着他一个外地人可能不认识路,非常热心地推荐了什刹海沿街的茶馆给他。
“点壶茶能靠俩小时,您就到那消磨时间去吧,还能看看风景。”
戴誉与大妈道了别,看看手表,这会儿若是去别的地方,往返一趟太耗时间了。干脆就听居委会大妈的建议,去后海那边随便找个茶馆坐坐。
让他没想到的是,六十年代的后海居然已经很热闹了,临水安置着一个挨一个的露天茶馆,已经隐隐能看出后世酒吧街的雏形。
虽是工作日,但在茶馆喝茶的人还真不少,熙熙攘攘的,根本没有空位。
让老板安排着跟人拼了桌,坐到略显破旧的藤椅里,戴誉随便点了一壶能叫的上名字的龙井,又配了个杠子饽饽,就算安顿下来了。
跟他拼桌的是两个跟戴父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看着有些清瘦,但很有精气神,不大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精明。另一人蹙着眉,一脸苦相,说会儿话就要将眼镜摘下来用衣摆擦两下。
同在一桌坐着,即便戴誉不想听人家聊天,谈话内容也自然地飘进了他耳中。
眼镜男明显是求着八字胡帮忙的,这八字胡一直不吐口,两人谈了没几句话就不欢而散了。
待眼镜男离开,八字胡喝口茶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连壶好茶都不舍得点,用碎茶沫子应付我,谁能给他帮忙。”
旁边桌的一个叼着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