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卖女甚至易子相食之事屡见不鲜,成为史书都难以记载下来的悲惨年代。
眼下虽未到黄河夺淮入海的年代,可洪水泛滥几乎已成家常便饭,方靖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沂州这十几万人也并入海州,所以特地研究了徐州和沂州之间的地形地势和水文资源,才定下这“水困徐州”,三江屯田之策。
徐州西北是微山湖,正处于沂水、泗水和运河汇入黄河的三角地带,地势得天独厚,是南北要塞之地。
然而凡事有利皆有弊,周围的平原常年水利资源丰富,土地肥沃,本当是高产的农业区,却因为这连年的战乱和水灾,生生将良田变成了荒野,金兵不擅种植,反而肆意放牧养马,愈发造成水土破坏流失,水灾也一年比一年严重,以致民不聊生。
方靖远安排人明面上挖壕沟围城,实际上则先在上游筑堤蓄水,待金兵误以为他们只是围城,对这些赤手空拳只有锄头木棍当兵器的泥腿子不屑一顾,根本没放在眼里,偶尔出城时,这些人就一哄而散,跑得要多快有多快,可等他们一回城,又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一边挖壕沟,一边将周围能吃的野菜挖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在壕沟以东的开始垦荒耕种,大有一副要在此落地生根的架势。
金木珠见状却是心喜不已,他等不到完颜廷回来,就怕海州军趁机攻城,如今城外就只剩下灾民开荒种田,对他来说,等于是给他种的。哪怕现在放着不管,等几个月后,燕京来人增兵支援,他便可将城外这些人和收成尽数包圆,又多了这些奴隶种地,何乐而不为。
可他没想到,这些泥腿子们挖的壕沟前几日看着才不过浅浅的数尺之深,几道壕沟下来,就算能挡住骑兵,也挡不住他大金的精兵,一夜之间,上游的水坝被炸开,涛涛洪水冲来,顺着壕沟的走向,汇聚成一条黄色的大河,最后流入运河下游,三江并一渠,终于形成个完整的闭合水系,将徐州城四面包围,再无一处空隙。
这就让人傻眼了。
金人善马而不擅水,尤其是夏末秋初的水势汹涌,河面的桥梁都被方靖远派人毁去,连条渡船都没留下,就是防备他们再派人出去求援,让他们只能坐困城中,看着城外滔滔河水,以及河岸对面,正在抢种秋粮的宋人。
淮河平原本就是耕种多年的熟地,尽管这几年疏于经营,仍是难得的沃土,方靖远早就让人选好了速生的良种,这个季节正是种植豆类和芝麻花生等作物的时候,这些作物的生长期短,需要的温度高,正好适合在此地种植,收获后,再与南宋粮商交易口粮。
而南宋的两湖一带如今已引进了占城稻,一年两熟,产量足以在保证南方供给外,再支援北方。当初的南宋是以粮引的方式让南方粮商直接供给北方军镇,本是一个双赢的良策善政,后来却因为官僚贪污和军镇腐化,坑了百姓坑朝廷,毁掉了大宋的最后一线生机。
方靖远吸取教训,并不打算在这上面占什么便宜,这世上唯有双赢共生的买卖,才能做得长久,所谓无奸不商的结果,最后是坑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他以海州的海商为根基,吸引南方粮商前来,以官方担保,先赊给沂州义军今年的粮食,以秋收的大豆和芝麻等作物为报酬进行交易。起初南方粮商还有些不乐意,直到见识了海州的水利工厂榨油机后,才反应过来,方使君要卖的,压根不是豆子,而是油料。
这价格就完全不同了。
在此之前的传统榨油方式,出油率低下不说,存期短,废料多,可新的榨油机通过水磨推动,千钧之力,远胜于以前的人力榨油,出油率提高了数倍,而剩余的油渣还被制成饲料送去畜牧场,每个环节下来节省的材料和人工,使得豆油成本大幅度降低。
要知道,从北宋开始,铁锅正式进入厨房,菜肴的品种也从原来的蒸炖为主,加上了煎炒烹炸等十几种方式,对油料的需求大增,可南方是粮食产地,有官府盯着,良田必须用来种植稻麦黍米等粮食作物,油料奇缺。
而现在,他们多了个选择,还是在徐州金兵眼皮子下的大“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