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厌还是选择指尖一划,接通了电话,却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在听到电话那头疲惫沙哑的一声“宋厌,明天回家”后,冷淡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我和你覃姨已经离婚了,公司也让出去了,明天你就搬回家住。”
不知道是因为太沙哑的缘故还是一系列的变故磋磨了宋明海的锐气,宋厌竟然从那个一向高高在上的嗓音里竟然听出了几分靡颓。
宋厌没说话。
宋明海微顿,又补了一句:“今天体检报告出了,酒精性肝硬化。”
宋厌握着手机的指节微蜷,嗓音平静依旧:“代偿期还是非代偿期?”
“代偿期。”
“嗯。”
宋厌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里竟像是松了口气。
他厌恶宋明海,迫切地想要离开宋明海,甚至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宋明海。
可是他并不希望宋明海此时此刻就真的病重得快要死去。
因为如果这样的话,那种该死的道德感会把他绑架在宋明海身边。
所幸宋明海只是早期肝硬化,即使他失去了地位公司权利,但他的那些余钱也足够他治病生活。
所以宋厌就没什么再可被道德绑架的了,淡淡道:“行,那你保重身体,挂了。”
“宋厌!”电话那头有些急切地叫了一声,然后才像意识到自己失态一般,强行冷静下来,“我是你爸,这是永远改不了的事实。”
“所以等你哪天失去民事行为能力了,我会当你的监护人对你进行赡养,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比你这个监护人当得好,起码不会两次差点弄死你。”宋厌的语气平淡得嘲讽。
宋明海的语气似是微咬了牙根:“你就这么恨我吗?宁愿跟着一个外人和我对着干也不愿意听我的话?你从小到大,我是少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穿,你用的学的哪样不是最好的?宋厌,我没你想的那么对不起你。”
那一刻,宋厌突然就不想再争论了。
他没有表情地轻点了下头:“你说得对,所以我还不懂事的时候也像其他家小孩儿一样黏过爸爸,至于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觉得答案你比谁都清楚。至于你的病......”
宋厌说得客观又平静:“你即使事业失败了,妻离子散了,你也还是比其他很多人强,起码治得起病。所以这个世界上无能为力的的弱者的确很多,但如果可以的话,对那些人好点,就当为你自己的病积点德,你说呢,爸?”
宋厌这声平静淡然无比的“爸”,叫得电话那头的宋明海呼吸几近一滞。
宋厌还没出生时,他的确非常厌恶这个存在,觉得就是把他绑在这段婚姻的刑具,可是就如宋厌所说,小时候的宋厌很懂事,总是会乖乖地软软地叫他爸爸。
所以从那时候起,尽管他不愿意多看他们母子一眼,却也没放下养大这个孩子。
只是最后怎么走成了这样呢。
宋明海不知道那种隐隐的情绪是不是叫后悔,只知道自己大概应该是知道答案,于是像在谈判场上扔出最后的无奈的筹码一样,问道:“如果我同意你和夏枝野在一起呢?”
如果是在一年半以前听见这句话,宋厌想他一定会原谅宋明海从前种种冷漠与伤害,甚至于感恩戴德,尽释前嫌。
可是如今再听到这句话,他只觉得像是一句隔着时间和伤害的讽刺。
他想宋明海在失去了家庭财富健康后可能真的开始后悔了,但是却始终以傲慢的思维思考着,所以始终没有想明白他之所以会失去这些的真正原因。
那就让宋明海后悔着在病痛里度过余生吧。
至于宋明海的这个问题,宋厌也只是答得体面至极:“感谢你的理解,可是你的支持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我不会回去,也希望我们以后不要有不必要的交集,祝你早日康复。再见。”
说完挂掉,屏蔽宋明海的号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双手搭在栏杆上,睼向远方,问:“夏枝野,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我是不是该很恨宋明海,然后巴不得他早点死,天天恶毒诅咒他,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