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扶桑早就不需要句芒守护了,不是么?”
“你是天界的木神,司掌天人两界万物春生,你的一意孤行,让人间陷入劫难,你可知道?”
“我能料到。”
“朝云,我还该这么称呼你吗?曾经是你告诉我,是非善恶源于本心,力量用于守护便是善,用于毁灭便是恶,我一直记着……你的力量,本就是那与生俱来的,用以守护世间的力量。”江羽遥微微红了眼眶,皱眉上前两步,执着追问道,“让苍生因你的离去而陷入疾苦,你真不曾悔过?”
亦秋不由诧异,她一直以为这些话是江羽遥自己的想法,今时今日才知原是朝云所言。
能说出这番话的神明,又为何会为了一人,犯下这般罪孽……
“悔。”朝云说着,在郁溯有些失落的目光下,轻声笑道,“悔自己决心来得太迟,才酿成今日之祸。”她说着,牵起郁溯的手,“我从一开始便该做出一个选择,而不是一味地逃避,与试图阻止一切发生。”
“你的选择,就是为一人而不顾苍生?”亦秋不禁开口质问,却在那一瞬被幽砚捏了捏肩颈,前一秒还怒气冲冲,后一秒便连忙缩了缩脖子,一脸诧异地回身看了一眼,“幽砚……”
幽砚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可那眼神显然是想让亦秋在一旁安静看着,不要说话。
亦秋抿了抿唇,皱起眉头,不再说话。
朝云闻言,没有生气,只是拉住了身侧眉头紧皱的郁溯,淡淡说道:“夫诸若生魔心,人间洪灾不息,祸斗若生魔心,人间火海一片。我渡我所爱之人,只为她在酿成大祸之前迷途知返,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洛溟渊问:“你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向来是个怯懦之人,分明心有所向,却又偏偏优柔寡断。很久以前,我曾违背众意救下一人,虽无人知晓是我所为,我却因此自责许久,生怕当日一时心软终会酿成大祸,因为她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可许久以后,我又看见了她。”朝云说着,将目光望向幽砚,微微扬起唇角,继续道,“她真如我当初所想,不似旁人说得那般十恶不赦。”
朝云说,那个人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几乎为世所不容,或许她确曾踏着尸山血海走上权力巅峰,却还是对这世间残留着一丝善意。
她想,那份善意,或许来自那人身旁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一直陪伴着那个人的小姑娘——那姑娘,便是她心底所有的善,就像夫诸之于祸斗,是世间所有的光明与善意。
她曾亲眼看见一个遭受过那么多苦难,经历过那么多无助,终于拥有复仇之力的人回归光明拥抱了这世间善念,她又如何能够放弃一个迷了路的人——何况,那人是她心中所爱。
她说,她一直在想,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过逃避,也许一切都不会变成今时今日的模样。
万幸她终以微薄之力,多少拦阻或是弥补了一些过错,无论是仙麓门中一场大火,金乌的九世梦魇,还是蛇山堕魔时未完成的那场吸灵禁术,都不曾让郁溯真正酿成大祸。
上一次,她曾犹豫过、追悔过,可这一次,她却无比坚信自己是对的。
她唤醒了被心魔控制的郁溯,郁溯也愿意尊重她这一次的选择。
“那因此死去的人呢?被魔种残害之人何其无辜?”江羽遥咬牙问道,“朝云,碧海只有我们三个,就算不提从前,溟渊也是你此生的师弟,你就这么……”
“那确是郁溯之过,可一切因我而起,我愿承担所有。我既带郁溯来此,自有偿此血债之意。”朝云说着,坦然向前半步,“师弟……或者,我应称你金乌。郁溯伤你此生养父养母,今日我将她带来,任你惩处,所有责罚,我与之一并承担,哪怕是这条性命,你说一句,我们都毫无怨言。”
“我要你的性命作甚!”洛溟渊这般说着,到底还是在数秒僵持后压下了心底的不甘,沉声让步道,“你要赎罪,就回天界领罚,从此……”
“回天界,天界会放过她吗?”朝云轻声问着,紧紧握住了郁溯的手,自我应答道,“不会的,天界只会留下我,让我活着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
“我可以为她求情……”
“你不了解你的父亲,天帝不会允许妖魔亵渎神灵,上万年来,死于天界条例的妖灵太多了……我同郁溯说过,从今往后,我愿同她一起生、一起死,她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你不愿回去?”洛溟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我不会回去。”朝云坚定道。
这样的答复无非令人愤怒、恐慌,可最后留下的却只有深深的无奈。
亦秋不禁去想,在爱恨与大义面前,没有人有资格替旁人做出选择,更何况他们曾是最相熟的朋友。
尽管,向来自私又咸鱼的她,总是盼望有英雄能够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拯救世界,再热泪盈眶地为其牺牲感慨万千。
可她知道,如果此时此刻有人告诉幽砚,杀了她便可拯救苍生,幽砚一定只